第16章 哄小孩

岑稚沒有聽程凇的話。

她讓來接的程家司機先走, 一個人坐在校外的公交站台上等了很久。

球賽打完將近十點半,冬夜的雪一直沒停,翻飛飄落在路燈底下。街道兩邊的行道樹枝被雪壓得向下低垂著, 不時輕微顫動,像在艱難喘息。

岑稚被凍到快要僵掉,校門口陸陸續續出來一群人,熱鬧地笑著閑聊。

有人眼尖地瞥見岑稚,用肩膀撞了下程凇:“誒,那是不是你妹妹?”

程凇從微信聊天框裏擡頭, 果然看到不遠處快要被落雪淹沒的人, 眼裏閃過訝然,他收起手機走過去。

“怎麽還沒回家?”程凇立在她跟前, “不是讓你先走?”

被問的人不說話, 用通紅僵硬的手指撫掉羽絨服上落的雪,站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 她眼睛也很紅。

程凇和她對視幾秒,想開口,被她搶先打斷:“是因為遊戲嗎?”

“什麽?”程凇沒聽懂。

“是因為遊戲,你才喜歡她嗎?”

十六歲的少女初次心動,天真固執到一根筋, 她坐在這裏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從小到大陪著他的一直是自己, 他卻先喜歡上了別人。

於是把一切歸結於遊戲。

呼吸在寒冷的風裏蓬松成白霧, 岑稚伸出手,小心地拉住程凇的外套衣角:“如果是這樣, 我也可以學的。”

如果是因為遊戲。

我也可以學的。

我也可以陪你。

你能不能等等我, 不要喜歡別人啊。

或許是她聲音太小。

程凇沒有聽清。

他隔著白霧安靜好一會兒, 然後笑起來:“什麽遊戲不遊戲的?”

他揉了揉她腦袋,擼小動物似的,屈指彈她額頭,低聲道,“岑吱吱。”

“你別跟著我學壞了。”

三班的班花談了不到兩個星期就分了,岑稚放學聽見程凇和朋友說是因為太粘人,他喜歡獨立一點的。

可是隔周有個很可愛很會撒嬌的女生給他遞情書,他也答應了。

他談過的戀愛沒有重樣的,猜不透他喜歡什麽類型。來找岑稚打聽的女生數不勝數,岑稚自己也不知道。

高一下學期已經分科了,程凇在理科實驗班,岑稚在文科。東西兩棟樓離得很遠,只有刻意裝作偶遇,她才能碰見他,以及和他動作親密的女生。

岑稚努力和程凇保持距離,他談戀愛時她會讓自己暫時消失在他的世界裏,盡職盡責扮演好旁觀者角色。

算是給自己留點體面。

原本只有上下學會一起回家,後來岑稚高二幹脆搬出程家租房子住。

理智上知道程凇和她沒可能,卻還是在課堂之余,開始學著怎麽打遊戲。

岑稚長這麽大很少玩遊戲,上次接觸這個可能還是俄羅斯方塊。

她在網上找了視頻,跟著練,依舊菜到讓人發指。勤勤懇懇地和人機對戰一周後,她有了點自信,試探地走出新手村,選擇匹配周圍隊友。

結果開局就被對方按在地上摩擦,著急忙慌地哪個技能亮按哪個。

不出意外送了人頭。

隊友暴躁地開麥罵她:“魯班怎麽回事啊?小學生放假了能不能別上網,把手機還給你媽!老子在鍵盤上撒把米讓雞過來啄都比你打得好!”

頭一回被人罵這麽長一串,岑稚直接懵了。她用半分鐘消化了下,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把他們坑得很慘。

於是也開麥道歉:“對不起。”

女孩子的聲音幹凈清甜,像一杯夏日裏浸著碎冰的櫻桃冰沙。

團隊頻道裏微妙地安靜下來。

呂布不吃這套,還要接著罵。

“——她菜怎麽了?”

耳機裏冷不丁出現道清澈好聽的聲線,懶洋洋的帶著點不耐煩,“她是被對面打死的,又不是自殺。你沖她兇什麽?搞清楚自己是哪邊的。”

岑稚正心虛地挨訓,聞言一愣,看向聊天框,發現是同隊裏的鐘馗。

他開麥之後。

所有人默契地保持沉默,連那個暴躁呂布都老老實實閉了麥。

沒想到會有人幫自己說話,岑稚在聊天框裏輸入‘謝謝’。

準備發出去時,她意識到這是團隊頻道,猶豫了一下,又刪除。

頻道裏冒出新消息。

[隊伍]vento(鐘馗):魯班,你等下跟著我。

“……”岑稚眨眨眼,明白過來他是什麽意思之後,連忙打字。

[隊伍]愛吃螃蟹(魯班):好的。

岑稚在泉水復活,聽話地跟在鐘馗身邊,耳機裏的聲音又響起:“待會兒去下路,我勾到誰你打誰。”

他交待,“打完就回來躲我後邊。”

不知道是不是耳機的問題,岑稚總覺得聽他講話,耳蝸裏酥麻發癢。

她擡手扯一下耳機線,不太理解這個‘勾’是什麽意思,還是答應。

鑒於剛剛給團隊拖了後腿,岑稚有些緊張地盯著屏幕,操控著魯班邁動小短腿亦步亦趨地跟上前面長得兇神惡煞的幽藍色英雄,生怕再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