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吃螃蟹
謝逢周掛了電話,找人幫岑稚取出掉在收水井裏的手機。
岑稚用的是當初買手機時店裏贈送的透明軟膠殼,防摔技能基本為零。屏幕碎的橫七豎八,慘不忍睹。
維修店老板按幾下開機鍵,沒有任何反應,又遞回去:“換一個吧姑娘,能修,但修它的錢不如買新的。”
岑稚只好接過不幸陣亡的手機,放回包裏,準備到家把電話卡卸下來。
她轉頭看向旁邊。
謝逢周正靠著櫃台,無聊地翻著一本零件說明書,垂下的眼皮白而薄。
她剛見到這人時,尷尬得有點擡不起頭,所以沒看清他風衣裏穿著什麽。
現在店裏亮堂的白熾燈灑下,她發現是一件鴉色絲質襯衫,料子偏薄軟,暗色細條紋在光下隱約浮現。
……好像他風衣底下那截松松的褲腿,也是這個款式。
岑稚酒意未消,腦子轉得慢,沒有琢磨清楚這兩者之間有何聯系。
注意到她的視線,謝逢周從說明書裏擡起臉:“帶你去買新的?”
岑稚搖搖頭,猶豫幾秒,客氣地問:“方便用一下你的手機嗎?”
謝逢周清瘦的手骨節摁住書頁,從風衣右側口袋裏摸出手機遞過去。
他手機外邊是很簡單的純黑色原裝磨砂殼,在衣兜裏熨得溫熱。
岑稚道謝,按亮屏幕後要求指紋解鎖。她還沒說什麽,頭頂落下片陰影。
跟前的人俯身湊過來,用拇指指腹貼合上屏幕。離得有些近,岑稚呼吸間都是他帶來的濕潤清涼的冷香。
聞著很像薄荷味沐浴液。
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見他脖頸間鋒利突起的喉結,紅痕就曖昧地印在那兒,在冷白皮膚上搶眼又惹人遐想。
岑稚匆匆掠過一眼。
似乎也不是胎記。
……更像疤痕。
不過兩秒,謝逢周直起身,把距離重新拉到安全範圍外:“好了。”
岑稚又道一遍謝,用他的手機給衛楊發短信,簡單解釋掛電話的原因。
退出編輯頁面,她看見時間。
還差五分鐘到十一點半。
也許是酒精余威作祟,那份關東煮只帶來暫時的飽腹感,隨後饑餓卷土重來,岑稚感覺胃裏一陣陣發酸,腦子也發燙。她問出了清醒時決不會問的話:“謝逢周,你想吃螃蟹嗎?”
“……”
被叫名字的人停下翻看說明書的動作,目光移向她,挑起一邊眉梢。
岑稚用兩根手指捏住手機邊緣,輕輕戳一戳他手背,下眼瞼還泛著紅,聲音軟軟地、小心地跟他打商量。
“我帶你去吃螃蟹好不好?”
–
大半夜的誰家螃蟹店還開門。
謝逢周按岑稚說的地址,開車挨個找過去,沒有一家亮著燈。
寶藍色Asterion在街道長巷裏來回折返,可憐他這麽炫的跑車開著慢悠悠的四十碼,還要時刻注意著路邊店牌。
謝逢周還沒發表什麽意見,副駕駛上的岑稚先不好意思了:“好像螃蟹店都打烊了。”她話鋒一轉,“要不我請你去吃望河路的小龍蝦吧?”
望河路是他倆十分鐘前的出發地。
折騰他是吧。
謝逢周掀了掀眼皮子,似笑非笑地從後視鏡裏瞥岑稚一眼。
岑稚也盯著他。
眼裏有含蓄的期待,亮晶晶。
“……”
跑車在深夜街上認命地拐個彎。
望河路的大排档倒是還在營業,小龍蝦店裏坐的零零散散,大多是剛下班來吃夜宵。角落湊了桌在拼酒。
謝逢周熄火停車,接了通電話的功夫,再進店裏,先下車的岑稚已經點完一大份招牌麻辣小龍蝦,桌上整整齊齊擺著一排冰鎮過的啤酒。
連拉環朝向都一致。
……軍訓嗎這是。
謝逢周眉角抽了抽,覺得這姑娘真是有很嚴重的強迫症。
“少喝點。”他拉開岑稚對面的椅子坐下,抽出張紙巾擦桌面,語調散漫地提醒,“我不送酒鬼回家。”
“我喝不醉的。”岑稚頭也不擡地去勾啤酒拉環,“我酒量很好,你放心,我肯定不給你惹麻煩。”
謝逢周就看著她跟老太太穿針似的,細白手指勾了兩次,完美避開。
“……”就這還酒量好,謝逢周無語地將紙巾扔進腳邊編織簍裏,“描邊大師啊你。”他捏住她指尖,直接往拉環圈裏一放,“勾這兒。”
男人指骨節硬朗溫熱,貼在她指背上一觸即離,岑稚訥訥地道謝。
謝逢周沒接話。
他這一晚上聽到的謝謝次數比前二十三年的加起來都多。
次啦一聲,啤酒啟開。
麥芽味氣泡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岑稚喝酒很安靜也很斯文,不會發出什麽聲響,但速度也特別猛。
不多久桌上就空了三罐。
看她又要去摸第四罐,一直懶散旁觀地靠著椅背,雙手環在胸前的謝逢周忽然抽出右手,手背抵著剩下的幾罐啤酒全部推到墻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