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家家雨(27)(第3/4頁)

沒等到汪鹽答復,他便喊她,“把導航重新點開,下面怎麽走?”

汪鹽這才重新點開手機屏幕,然後沒好氣地質疑他,“你在這裏土生土長二十年,怎麽還要導航開路啊!”

其實並沒有,他中間出去了五六年。

“我也不長馬路上啊,再說了,我和你還認識二十年呢,我也沒多了解你啊。你最好也可以給我發個導航!省得只會對著我嫌三嫌四的。”

汪鹽被他氣得不輕,導航你個頭。

大約半個小時,車子抵達附近的大學城。孫施惠幹脆把車子停到了大學附近的一個小區裏,臨時停車收費的那種。因為汪鹽百般不放心停在路邊,又是怕貼罰單了,又是怕車子刮花了。

孫施惠頭一回發現,汪鹽就是個小小女子。磨磨唧唧一堆事。

汪鹽聽他嫌她煩,從車裏下來就攆著他的話來趕,“罰單我要扣分扣錢,刮花要傷你的車。我能不謹慎嗎?”

“怎麽就我的車了,不是買給你了嗎?”

“哦。我只想,到時候完好無損地還給你。”

聽著汪鹽這輕飄飄的話,她人也跟著輕飄飄到了孫施惠跟前,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隔著她的西服外套,能捏到她腕上的鐲子和她輕飄飄的骨頭。依他往常的性情,他早和她翻了,可他今天額外有耐性,一味地勸自己,讓著她點,你和她有什麽可爭的!

“汪鹽,我給你的就是你的,別想著還給我。聽明白了嗎?”

汪鹽最討厭的就是他這個德性,說話永遠拽得二五八萬似的。“那麽都給我了,我支配我自己的車停哪裏,可不可以?我珍惜別人送的禮物,怎麽就是磨磨唧唧了。”

夜晚軟風像冷緞子,拂在人臉上,格外旖旎溫柔,還有她身上的香水味。孫施惠有必要投訴她,你鬧得我頭疼死了,你知道嗎?

你鬧得我今天一天不能好好聽人說話,那些人嘴巴一張一合的,孫施惠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他怎麽都弄不明白,明明床上好好的,怎麽一完事就跟他翻臉了。

他恨不得現在就提著她回家去,然後告訴她:汪鹽,你這麽犟的話,那麽幹脆永遠待在床上,別下來!

當然,孫施惠不敢這樣朝她講。她一定掉頭就走,然後卑鄙無恥下流的話車軲轆朝他倒一遍。她也就這點伎倆了。

孫施惠勉強覺得她最後一句還算中聽,但是,“我不是別人。我送你禮物是想你開心便利,而不是擔心。車子上路一點不磕不碰怎麽可能,它落地開始就掉價就是因為分分鐘在損耗。”

“孫施惠,你是不是覺得你這樣很嚴肅很認真?”

“嗯?”

“你剛那樣和我爸很像你知道嗎?”

“這叫什麽話。你一下子得罪兩個人你知道嗎?我答應,老汪也不會答應的。”

汪鹽懶得理他,心裏默念一萬遍:非我族類。

她獨自往前走,非我族類的狗在後面喊她,喊她回頭,“鎖你的車子。”他真的把車鑰匙放在引擎蓋上。

倘若汪鹽不回頭,孫施惠絕對幹得出就把車和鑰匙扔那兒的事來。

等汪鹽氣不過,回頭來拿她的鑰匙鎖車時,某人雙手抱臂看客臉,冷冷笑話她,“你就生怕丟了是不是?”

汪鹽剜他一眼。

孫施惠朝她近一步,繼續笑話她,也作安撫,“放心。沒人敢偷,就是丟了,我也給你找回來。”

他說著來牽汪鹽的手,提醒她,吃飯事大,其他就暫且按下不表吧。

汪鹽的手被/幹燥的溫度穿行而過,十指交錯。一瞬間,她覺得被捏住的,不止有她的指骨。

有時候,她真得覺得孫施惠這樣的性情讓人琢磨不透,她和他相識這些年,始終不敢自認了解他。你說他驕縱任性,其實他在市面上比誰人家都懂家教;你說他反骨無情,掉頭,他又會好麽樣地和你遮捂扯話題。

譬如眼前,汪鹽覺得這樣的孫施惠很失真,又很務實。務實地站在你面前,隔岸那頭,就是最真切的人間煙火。

長長的一條小吃街。

如星如燈地織落在城市棋盤上的一斑都不到的地方上。

汪鹽沿著這條街連續地物色了幾家店,最後還是回頭去了第一家店。

二人挑開那塑料隔斷簾,店裏一時麻辣噴香的味道,這種味道不見得多健康,但足夠撫慰忙碌一天或者啃書一天的都市人、學生黨那最寂寂無名的味蕾。

店不大,五六張桌子的緊湊排面。

老板娘看有人進來,熱情招徠,有一桌客人要走,連忙叫幫忙的孩子快去收拾。

汪鹽不急著去那張桌子,只審視著靠在門口的移動冰櫃裏的食材,聽到孫施惠問她,“這家有什麽特別之處?”

“不知道。只覺得再往下找去,都不如第一家。”

孫施惠不以為然,春雨天,地上鋪著防滑的墊子,印著亂糟糟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