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家家雨(11)

對, 他就是故意的。

孫施惠由著汪鹽牽扯著他的衣裳袖子,他領口的扣子只扣到第二個,汪鹽這麽賣力一扽, 平白把他睡衣都扯搡開了。

孫施惠不言不語站在床前。

汪鹽仰頭瞥他一眼,也丟開手。

某人好整以暇地笑,“我幫你。”這一次他用了陳述的口吻。不讓她選一個,只說唯一的。

從夜裏陪她去醫院, 她搖頭不讓告訴她父母開始, 孫施惠就鐵了心要做這唯一。今後她任何事情、實情,他都得必須是第一知情人。

認識汪鹽起,汪家就住在吾模路上。這房子在汪家買入前, 已經倒手過。

老房子得房率普遍高些,汪鹽這房間十來平, 卻滿滿當當裝下了她二十年。

孫施惠這一回也只是第二次進她房間,床擺靠在西北角,過完年已經二十八虛歲的汪小姐,床上還擺著各色玩偶,最大的是只藍色鯊魚。

床上四件套是白底的藍色雛菊。

汪鹽要孫施惠起身,他坐在她被子上了,她把被子掀開。

夜裏從醫院回去,孫施惠就朝她說過,給我看看, 我看看身上到底有多少。你可以給人家醫生看, 為什麽這麽戒備我啊?

他頑劣笑聲。

汪鹽那會兒躲他遠遠的, 說醫生看我是活著的標本, 工具人, 你不是。

孫施惠遙遙點頭。我當然不是, 我看你……活生生的汪鹽。

有人都一身疹子了,還這麽墨跡地講究。她拿過來一盒化妝棉,要孫施惠把藥膏擠在化妝棉上,再幫他塗。

“棉簽呢?”

汪鹽難得馬大哈的,“棉簽忘帶回來了。”

“家裏也沒有?”

“家裏用的都好長時間了,沒準過期了。”

孫施惠讓她叫外賣騎手送一包來,或者他下去買。

汪鹽事出權宜,“就用化妝棉吧,也一樣的。”

某人工具人也拿喬,“化妝棉我不會使。”

汪鹽沖他瞪一眼,一臉她幹脆不塗地自暴自棄。孫施惠朝她招招手,拍拍床上,讓她坐下來。

汪鹽背對著他,不作聲又窸窣動靜解了睡衣對襟的紐扣,盤腿坐在床上,拖被子一角蓋住她身前。

稍稍寬解了些自己,衣服還在肩頭。身後人,卻久久沒有動靜。

汪鹽猶如置在火上燎一般,終究,她扭頭看身後人。

孫施惠坐離她遠遠地,根本沒有上前來。她就像個笨小孩,也像小時候幼兒園某次,等爸爸來接她,結果爸爸忘記定鬧鐘,把汪鹽忘得幹幹凈凈。

媽媽趕到學校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六點多了,幼兒園三點一刻就放學了。

汪鹽嚎啕大哭地歸了家。

她扭頭看孫施惠,才要把衣服合起來時,某人按在她領口上,明明剛洗過澡的人,一雙冷手,聲音也無風無浪的,“汪鹽,你這輩子都給我別吃山藥了。”

他坐挪到她身後來,光呼吸都可以知道他靠近了,然後咒罵她,“不是只吃了一口嗎,為什麽會這麽嚴重?”

是的了,過敏的東西始終會過敏。哪怕你小心翼翼避諱著,一旦誤食了,終究反應劇烈。

且對他難脫敏,終生起效。

汪鹽悶不作聲地坐在他前面。

孫施惠前面兩回,還聽話拿化妝棉輕輕替她點抹的。後頭,他就嫌煩了,不要那多余的東西,說他拿手指抹更勻點。

汪鹽來不及反駁,他食指的觸感就貼上來了。

他還把她一盒化妝棉都碰灑到地上,“都不能用了。”她埋怨他。

“少廢話。”

他的手很冷,汪鹽不禁跟著畏縮。

再塗肩頭往下,汪鹽又不肯全脫了衣服,孫施惠只能遷就她,從下擺往上撩開,他的掌心碰到她時,有什麽比他手還冷。

是孫施惠無名指上的戒指。

那冷戒指,無端激靈了她好幾次。

汪鹽提意見,要他把戒指除了。

某人:“它礙著你什麽了,要這麽多事。”

汪鹽本來就又癢又躁,幹脆不回頭地沖他發脾氣,“你從來這樣,哪怕幫襯了別人,人家也未必念你的好,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的幫忙在他們眼裏,不是友善不是扶助,而是施舍,嫌人家礙眼,趕緊給我挪開的那種施舍。”

於是施舍的手,在汪鹽的腰際間,狠狠一捏,疼得她本能地想掙開。

被孫施惠反手一撈,汪鹽像她床上那些不能言語的娃娃,勢單力薄地被他拖到他氣息裏,身邊去。

剛才孫施惠洗澡的時候,外套和手機擱在外面的沙發上。陳茵看施惠洗完澡,在外面打掃衛生時聽到動靜,正亮著嗓子喊他呢,“施惠呀,手機響了。”

汪鹽本能地想掙開他,孫施惠卻牢牢地圈住,丁點想松開的痕跡都沒有。

兩處熱絡的軀體挨到一起,身後人在汪鹽耳後不無光火地問了她一句,“我從來這樣?”

汪鹽難回答他這樣的反問。高高在上,倨傲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