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遠遠風(19)(第3/3頁)

汪敏行不是個迂腐的人,年輕人談對象不和而散,很平常。他自己的女兒也不是沒談過對象。

他怕的是,施惠骨子裏和他爸爸一樣。一時興起,一時遊戲。

孫開祥對此,笑得隱忍,但自己也為人父,自然懂得一個父親為女兒處處周全的拳拳心意。多少年了,他避而不談金錫,今天當著施惠的面,重談他父母的瓜葛,“當年,別說金錫沒了,他就是在,我也不會肯那個女人進門的。懷身大肚的把戲,金錫真有心護好他的女人和孩子,我就放他出去自立門戶。一個男人,沒有經濟沒有臂膀,談什麽都是惘然。”

“換到施惠,一個道理。少年頭上,誰沒個血氣方剛的糊塗勁。他真有心遊戲,就不必眼巴巴求我過來這一趟,大可以等我閉了眼,到時候,才真是誰都管不到他了。”

老爺子話音落,一屋寂然。陳茵這頭,朝兄長望望,昨天晚上得了孫家要上門的消息,陳茵就給哥哥打了電話,一來,鹽鹽這種大事,兄嫂那裏一直急著盼著,真有個進展,陳茵肯定要知會娘家舅舅舅母的;二來,就是怕桌面上遇到這種難轉圜的地步,想著有個局外人幫著潤色潤色。

S城嫁娶的傳統,一向娘舅為大的。陳若浦出聲圓場,“施惠爺爺這話就說得重了,我這個小妹夫您應該頂了解的,教了一輩子書。人情世故的交道也簡單,他今天這話純粹是老父親立場,金山銀山都沒他姑娘重啊。”

“他舅舅說得對。就是這個理,談事談事,就得攤開來談,才得最後融洽通暢。”

陳若浦點頭,“就是了。我今天過來,鹽鹽舅母還好奇呢,哪家的啊,怎麽悄默聲地就到這一步了。一說是施惠,我們就都安心了,這才是真真的好飯不怕晚呢。過年過節,我時常看到小妹家來節禮,老問她,誰家送的。一聽是施惠送的,老取笑小妹,她這師母當的便宜得很啊,都畢業多少年了,還想著你們呢。這下最好,日積月累,可見有些心意確實不是一日之功到位的。”

這日已經臘月二十七了,離春節還有三天。

汪孫兩家的結姻親之事,由舅舅親自保媒,最後,兩廂也都默許了。

大方向敲定後,結婚細節上頭,就由陳茵拿主意。陳茵的意思是,過了年再請老師傅批個好日子,一切從長計議吧。結婚的事,急不來。

汪鹽最後關頭說話了,“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能不能提個意見啊?”

一屋子人看著她,包括孫施惠。

汪鹽的主張,她不想辦婚禮。結婚領證兩家人一起吃飯都可以,婚禮就免了吧。

“為什麽啊?!”

*

直到除夕這天,陳茵始終不大痛快。

汪鹽這天過生日,也免不得被媽媽嘮叨。

陳茵說結婚這麽大的事,不辦婚禮要被人家笑話的。

汪鹽固執己見,她始終不喜歡那樣喧鬧的場合,仿佛一群人的狂歡,借著她結婚的幌子。

她不喜歡這些俗禮。

我結婚是我自己的。

汪鹽安慰媽媽,你要給我辦嫁妝看我穿婚紗,我都可以做到啊,只是免了那一頓喜酒而已。

陳茵罵鹽鹽怪,你不辦喜酒,我這些年撒出去的份子錢怎麽收得回來啊。

母女倆正掰扯呢,門口有敲門聲。

是孫家的人,孫津明頭一回來汪家,喜笑顏開地拜鹽鹽父母春節好,再說明緣故,他是替二叔來送新姑爺過年節禮的。

頭先就說過,孫家辦事從來不要懷疑的。

汪家這棟小兩居在二樓上,一應節禮,全是孫家幾個本家兄弟利利索索搬上來的。這一搬,搬出了好大的動靜,一單元樓的上下鄰居都曉得了,汪老師家的貓貓要嫁人了。

男方家上門送的新姑爺禮,那紅紙單子,拿在手上能掉到腳面上的長度。

陳茵被孫家這爺孫倆的動靜給嚇到了。早先,施惠也就是給老師帶點煙酒,給師母帶點吃的,饒是不便宜,也樣數有限。

這大年三十晚上,結結實實搬了一客廳的禮,要給人說的,哪是嫁女兒,這是賣女兒呀。

孫津明笑臉迎人,“施惠關照過了,一式兩份,一份給嶽父嶽母,一份留給舅舅舅母那頭。他說因著沒給舅舅那頭打招呼,就先放到您二老這邊。得了您同意了,他明後兩天再和鹽鹽去拜年。”

孫津明禮送到了,就表示不打擾了。陳茵想留他們喝杯茶,對方也都婉拒了。只轉告,施惠還得把家裏那頭祭祖以及聯合商會下午的酒會應承過去。他晚點過來。

汪鹽全程沒說話,只送津明阿哥下樓去。回來,父母在忙碌地順那些禮,她卻只關心那張紅紙的禮單。

一長摞的紅紙上,洋洋灑灑的鶴體軟筆。

全出自某人。汪鹽再熟悉不過他的筆跡了,瘦骨峋長,伶仃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