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遠遠風(8)(第2/3頁)

“我去梳妝打扮,客人說不定都走了。”嬉皮笑臉地暖了場。

保姆給客人端完了茶,順勢過問施惠,問他要不要吃點什麽,“夜飯爺爺說不等你,飯菜都給你留著呢。正傷著風,要不要喝碗熱湯,我多加點胡椒,你好發發汗。”

這個保姆不是起小照顧孫施惠的那個,原先那個姓宋,孫施惠一向喊阿婆的。到了六十歲的時候,女兒就不讓她幹了,說什麽都要接老媽媽回去,家裏這些雜事也離不開人,瑯華就緊忙慢忙地找了個補上了。用了六七年,不談多細致,無功無過的一個幫手。

唯獨一點,待人接物,看人大過看事。

有人面上不顯,只說先不吃了,給他泡杯咖啡,“順便,”他指指茶幾正中汪家帶過來的果籃,“把師母他們帶過來的水果去挑些切了吧。”

回來這些天,迎來送往的探望不少,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禮,有孫施惠不肯收的,有收下回頭要還的。鮮花水果這些更是不值一提且日日新鮮,都來不及爛的速度。

當著客人的面要拆禮,還是頭一回。

保姆狐疑地看著施惠從果籃裏挑中一個橙子,再聽他玩笑口吻,傷風感冒,喝雞湯不如補充維生素。

陳茵聽施惠這麽說,多少有點受用,點評他,“心疼爺爺也要把自己養好啊,我看你比春節頭上那會兒瘦了不少。”

“瘦點好,瘦點上鏡。”施惠答師母的話。

瑯華剛才被孫施惠喊斷了話茬心有不甘,這會兒又接話,問他,“你要上鏡幹嘛?和哪個女明星官宣哦?”

被質問的人手裏把玩著個橙子,像是一時玩性起,又像自顧自想吃,總之來回地在掌心裏揉滾著,“哪個女明星看得上我。”

瑯華張狂且魯直,當著父親的面,打趣侄兒,“你喜歡的話,我托人幫你介紹。”

姑侄倆各守一端,瑯華的話將將說完,孫施惠就投來目光,四平八穩的,緩緩道:“這纖線拉媒的活兒,可是中年婦女熱衷的,你果然到年紀了?”

這比直言瑯華長眼尾紋還是頸紋更讓她生氣。於是,她偏要施惠難堪,連同沙發上的老父親,“拉什麽媒,我才不高興做那種替人家說親的裹腳布事呢。我就是給你介紹,也是淫/媒。哼,比如那個康橋啊。說真的,孫施惠,你這些年不找女人,是不是還惦記著你的康姐姐呢。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中間長沙發上汪敏行夫妻倆別開臉,假裝不聞,不置喙人家家務事。饒是如此,汪家是知道的,知道施惠早些年在國外讀書,春假、春節回來,和瑯華店裏一個銷售走得很近,原本成年後的男女交際,實不該多少驚嘆的。

為此,孫開祥卻動了家法。因為那女人比施惠大七歲,好巧不巧,當年金錫和那個姓施的也差七歲。

沒多久,施惠就和那個康橋斷了,念完書回來,之後幾年,也沒正經在什麽場合聽說過他的花邊新聞,就這一樁。

瑯華目無下塵慣了,是拼著她的性情,誰都敢得罪。

而對面揉橙子的人,鎮定極了,瑯華在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破綻。不等他開腔,孫開祥先發話了,訓斥瑯華,快四十的人了,說話永遠不著調,不分場合,哪裏有半點做姑姑的樣。

瑯華站起來就要走,驕矜也是嘲諷,嘲諷那些所謂喊著千秋萬代的男人,實際上甚至逃不過繁衍的封建思想。

保姆也洗切好水果盤,端出來招呼客人。

汪鹽正巧手機來電,是公司那頭的事,她悄然地走出去接電話。

如意菱花窗格藍玻璃上,來回移動著一個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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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電話差不多講了快十分鐘,汪鹽再回頭的時候,父母也坐的差不多了,朝孫開祥好生寬慰,囑咐老爺子千萬保養。

汪鹽也和孫爺爺說再會。說過段時間再來看他。

孫開祥打趣鹽鹽,都是話術,你這些年,來過幾回。

汪鹽想起小時候的話,揶揄長輩也是寬心,“都怪您把庭院修得那麽大,我記得小時候跟爺爺來,我回回找不著北。”

“哪個說的,我明明教過你,早上來,有太陽的是東邊;下午來,有太陽的是西邊。”

“那陰天、下雨和晚上呢?”汪鹽還記得她從前童言無忌的邏輯。

孫施惠在邊上復盤他從前的嘲諷,一字不差,“你可以不來。”他那時候是狠狠嘲諷她,你可以全不來,無論太陽在哪,陰天、下雨還是晚上,就不必為路癡煩惱了。

汪鹽偏頭。無聲地朝他瞥了一眼,二人由始至終沒有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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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開祥要施惠送送老師一家。

某人穿著單薄,陳茵沒肯他多送,主客一行在院子門口停住了腳步。陳茵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搶在施惠前頭說話了,“我曉得你和爺爺不要我們的禮是真心的,但多少是我和你老師還有鹽鹽的心意,不能同你那些場面上的人比,只表我們兩代晚輩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