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3頁)

模糊的視線中,林正聲越來越近,手裏拿著銀針:“大人想救姜姑娘,所以才如此冒險,可如果大人保不住性命,又怎麽救姜姑娘?大人若是沒了,這世上哪有第二個人,可以心甘情願替姜姑娘做這些事?”

是啊,他不能死。他必須活下來,他得救她。身體軟下去,脊背做不到像從前那般挺直,沉浮喘息著,看見林正聲走到最近,拿起他垂下的手。

銀針一晃,刺入孔最穴,那針比平常的粗很多,林正聲全神貫注調整著位置,沉浮覺得喉嚨裏翻湧的氣血慢慢在平復,看見林正聲接二連三施針,手上腳上頭上,腰間胸前,到處都是針。

方才難以控制的嘔吐感消失了大半,只剩下最純粹的,讓人片刻難安的疼。沉浮盯著密密麻麻的長針,想起之前林正聲給她施針時也是這麽密密麻麻紮滿了,他數過,一共三十二針。

他今日紮的,數倍於這個數目,不過,他都是罪有應得。

沉浮盡量放松肌肉,方便林正聲施針。他不怕死,但他現在還不能死,他得熬過最後幾個時辰,他這條命已經不屬於他了,他得活下去,用這巫藥煉出來的血,救她。

意識在有無之間,沉浮渴盼著如前幾夜那般出現幻覺,渴盼著幻覺中的姜知意,溫柔地撫慰他,親近他,可今天,連幻覺也消失了。他看不見她,意識如此不清醒,他極力想要回憶起她的模樣,可怎麽也想不起來。

唯一記得的,便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是她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他怎麽會那麽蠢,以為她是想要利用這個孩子,以為他自己,不愛這個孩子。

時間漫長到了難以忍耐的境地,每一息都像一年那麽久,似有無數蟲蟻鉆進身體裏,啃噬著骨髓血肉,吞噬掉他的一切,意識消失前,沉浮喃喃喚了聲:“意意。”

挺直的頭顱垂下,林正聲心裏一驚,連忙上前探鼻息,指腹觸到一絲暖,急急叫道:“師父,暈過去了,怎麽辦?”

“怎麽辦?什麽都不讓使,我能怎麽辦!”朱正摸脈翻眼皮,確定只是暈過去了還有脈搏,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稍稍放下些,發了句牢騷。

解讀的丹藥備的有,哪怕是不全部對症,總比這樣硬抗要強,可沉浮不讓用,怕破壞了藥性,影響心頭血的效力。“不許吃藥不讓施針,我就是大羅天仙,難道幹坐在這兒看著就能治好他?”

“說這些有什麽用?”龐泗急急說道,“你倒是快想辦法呀!”

他記得清清楚楚,白勝第六夜就是暈過去之後再沒醒過來,催促著朱正:“快!”

朱正沉吟著,林正聲提議道:“試試放血。”

這藥的毒性大都在血肉中,先前七竅流血,就是毒性外溢的表征,如今毒氣攻心脈,既然不能用藥物解毒,適當放血沖淡毒性,也許有用。

“也只能如此了。”朱正飛快地起掉沉浮身上的針,解開衣服露出身體,又翻了個身讓沉浮脊背朝上,待看清楚背上的情形時,禁不住咦了一聲。

在場幾個人不覺都看過去,但見沉浮瘦削的脊背上有很多傷,舊傷,傷口橫七豎八早已愈合,但能看出來當初傷得不輕。龐泗驚訝著:“這是什麽?”

“誰知道呢,大人從來沒提過,”朱正嘟囔著,手起針落,“我們就當沒看見過吧。”

銀針認著背上的穴位一一落下,隨後又劃開手腕、腳腕放血,放出來的都是烏沉沉顏色發暗粘稠的血,也不像平常人那樣很快凝固,而是沒完沒了一直流著,朱正緊緊皺著眉頭:“這都成什麽樣子了,居然能撐這麽久。”

屋裏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血流進盆中,簌簌的聲響,那血在盆裏也並不怎麽凝固,透著不祥的暗紅色,看著就讓人心驚,林正聲默默調整著施針的位置,想著這樣的痛苦已經熬了整整五夜,一點止疼的措施都沒做,今夜更是幾倍於之前,到底怎麽樣強悍的意志,能讓沉浮支撐這麽久?

朱正聽著脈搏,觀察著盆裏血的顏色,很快叫了停:“不能再放了。”

太虛弱,再放下去,毒性未必致命,血脈不足以支持,倒是要先丟了性命。也不敢用止血的藥物,只是清洗幹凈傷口,用紗布包紮止住,血跡很快洇出來,朱正搖頭嘆道:“這都受的什麽罪!”

林正聲忙著在腳心手心紮針止血:“師父,血有點止不住,要不要上止血藥?”

“再等等吧,”朱正嘆息著,“大人交代過,除非立刻要死,否則不許用任何藥物。造孽,真是造孽!”

咚咚咚,大門有人敲響,龐泗匆匆上前,將門拉開一條縫,周善急切著在外頭:“大人呢?我有急事稟報,白蘇那邊不對勁!”

龐泗不能開門,只道:“大人病得厲害,正在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