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聖旨一早就發了出去, 謝洹看著沉浮,解釋道:“本來是想再等兩天看看情況,可昨晚上太後突然來了。”

來了就不走, 紅著眼圈默默坐著也不說話, 謝洹知道她在等結果,若是親生母子, 有些話還好說些, 偏又不是親生,顧太後背後又是顧家那幫世家老臣,再加上李國臣挑頭堅持調兵,到最後謝洹也只得應下,即刻調易安駐軍前往救援。

沉浮思忖著。後宮不得幹政, 所以顧太後必定不會說什麽, 她只需要表明態度, 向謝洹施壓。雍朝以孝治天下, 調兵救援本身也挑不出毛病,若是謝洹堅持不發兵, 極容易落人口實, 如此情形之下,發兵也在情理中。“易安岐王府那邊, 須得加強戒備,以防有什麽動作。”

易安駐軍一大職責就是監視王府,如今調走了大半兵馬,

“已經安排了。”謝洹道。易安駐軍在明,暗地裏也還有人盯著, 謝勿疑又不在家, 至少眼下看來, 不至於出什麽大的差錯,“聖旨傳到易安還需要兩天,這兩天裏,說不定姜侯已經扭轉局勢,到時候立刻就讓易安軍回防。”

謝洹想著昨夜的情形,輕笑一聲:“這樣也好,昨晚上那麽一鬧,起碼讓朕知道李國臣的屁股歪在了哪裏。”

承平日久,世家這股勢力越來越尾大不掉,是以從先帝開始就一直暗地裏削弱,譬如顧家,這些年手裏的兵權被拿走的差不多了,顧炎如今是顧家唯一一個手握實權的將軍,若是他這次敗了,顧家就要徹底退出權力中心,也就難怪顧太後昨夜發急。

他知道這些世家不會乖乖退出,是以一直彈壓著,這兩年裏各處也算老實,但昨夜這一出,委實有點出乎意料。謝洹道:“等這場仗打完,朝堂之上,也該好好清理一番了。”

沉浮想的,卻是那道發出去的聖旨。君無戲言,若是這兩天裏姜遂扭轉頹勢,易安軍倒是可以回防,但兵卒只要動了,就一定有下手的機會,也許謝勿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顧太後與李國臣昨夜的舉動也是疑點重重。昨天謝洹收到急報後直接從外苑趕回來處理,他們這些重臣也都是直接趕過來的,按理說李國臣沒機會與顧家通氣,但昨夜未免太湊巧了些。“查查軍報來的路上,有哪些人可能得知。”

“你是說,顧家可能事先得了消息?”謝洹收斂了笑意。軍情要務,從來都是直接送達天子,若是顧家敢在這上頭動手腳,盯著的就不可能只是顧炎手裏那點軍權了。“顧家有那麽大膽子嗎?”

半晌,聽見沉浮道:“晉王亦是先帝嫡子。”

謝洹心中一凜。他是先帝嫡長子,出身地位和能力都無可挑剔,承繼之事來得理所當然,這些年裏那些兄弟們也都安分,晉王又才六歲,所以先前,他並沒有往這上頭想:“朕這就讓人去查。”

疑心一起,頓時刹不住,謝洹思忖著:“就從串聯舉薦顧炎那批人入手,徹底查一批下來,等這場仗打完再辦顧炎一個貽誤軍機的罪名,太後也挑不出毛病。浮光,你盯著李國臣……”

說話時一擡眼,頓時有些說不下去了。眼前的沉浮眼窩凹陷,臉色灰白,嘴唇卻又是格外深的暗紅,大熱的天氣裏他穿的嚴嚴實實,袖口和領口都扣得很緊,仿佛極是怕冷怕風的樣子,他雖然一直都是偏於清瘦的身形,但眼下已經不能說是清瘦了,簡直能用憔悴支離來形容。

謝洹把一肚子公事都咽了回去:“浮光,你到底得了什麽病?”

“風寒。”沉浮不想多說,岔開了話題,“昨夜白蘇也有異動,臣覺得這幾件事可以並做一案處理。”

白蘇,一個卑微醫女而已,掀不起多大風浪。謝洹點點頭:“朕來安排,你別管了,這幾天沒什麽要緊事的話你也別上朝了,安心在家養病吧。”

不等沉浮說話,立刻喚過王錦康:“送沈相回家休息。”

沉浮出宮後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刑部。

方才在謝洹面前他的話並沒有說完,白蘇那邊並不僅僅是有異動,昨夜醜時前後,他毒發最嚴重的時候,白蘇死了。

更準確的說法是暴斃,與那個死在那間牢房的刺客一樣的症狀,七竅流血,氣絕身亡。

周善連夜求見,他昏迷中無法接見,屍體便按著慣例鎖進斂屍房,等待仵作驗屍,可一大早仵作趕到時,屍體不見了。

周善躬身站著,慚愧著不敢擡頭:“下官親手驗過,的的確確沒了呼吸,當值仵作劉樹也驗了,確認白蘇死亡後送進了斂屍房,下官指派獄卒李武和張興在門外把守,哪知早晨開門時,屍體不見了。下官失職!”

半晌,聽見沉浮問道:“昨夜當值獄卒,仵作,還有李武、張興,事發後有沒有碰過面?”

“沒有,”周善忙道,“出事後下官立刻將他們分別關押,沒有串供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