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3/4頁)

開口時,聲音幹澀到了極點:“意意,從前全都是我錯,我不敢求你原諒,只求你以後,能讓我看看你。”

高傲的頭顱低下去,卑微到了極點,從不屈服的腰肢彎下來,沉浮知道隨時都可能被打斷,知道這一面後,下次相見又不知是何時,悔恨瘋長著塞滿四肢,貪婪推著他,說出連自己也知道絕無可能的事:“意意,求你,回來吧。”

“滾!”沉浮聽見姜雲滄慍怒的聲音。

他上前攆人,又被龐泗和王琚雙雙擋住,沉浮依舊死死抓著車門:“意意,我弄錯了,我不知道八年前的是你,這麽多年我心裏始終都記著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記得我們在山上說的話,我弄錯了,都怪我,你罵我吧,你打我吧,你不要不理我。”

手指痙攣著,掏出貼心放著的香囊,顏色已經陳舊到了極點,花葉都碎成了粉末,沉浮顫抖著舉起來給她看:“這是當年你送我的香囊,我一直留著,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如果知道是你,我怎麽可能那樣?”

姜知意看見那個香囊,出自小姑娘之手,針線簡陋的很,針腳都不曾掩蓋住,那時候她手藝可真差,憑著的,全是一腔熱誠。

成親兩年,她從不曾見他拿過這個香囊,她以為他已經丟掉了,她曾經那樣傷感惋惜,然而現在看見了,也就只是看見了。

畢竟是那麽多年的舊物,香氣一毫不剩,全然是沒用的了。

手抖得厲害,沉浮幾乎拿不住香囊,而她淡漠的眼神更讓他害怕,有一刹那沉浮想到了過去的自己,那兩年裏她曾無數次為他戴上親手縫制的桑菊香囊,那時候的她一定是滿懷著期待,盼著這獨有的物件,八年前她給他的物件,能夠讓他認出她,可他一次又一次讓她失望了,他從來都是淡漠著,絲毫不曾縈懷。

所以現在,她如此淡漠,都是他該當。

“滾開!”邊上的姜雲滄一聲怒吼,揮刀格開龐泗和王琚。

沙場悍將,一怒之下力勝千鈞,龐泗踉蹌著連退幾步,王琚虎口震得裂了,鮮血直流,姜雲滄第二刀,重重向沉浮劈下。

沉浮沒有躲,有一瞬間他甚至在想,如果姜雲滄一刀下來,如果他死了,她會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畢竟她是那樣柔軟的心腸,即便惡劣如他,如果真的死的,也能期待來自於她的憐憫。

“大人!”龐泗驚叫著擰身而上,可隔得太遠來不及,眼睜睜看著刀鋒在距離沉浮寸許的距離時,突然撤開。

刀鋒向上,刀氣斬斷發絲,一縷漆黑的頭發飄蕩著落下,姜雲滄收住刀:“沉浮,滾開!”

沉浮還是沒有動,思緒是混亂的,甚至有些惋惜那一刀不曾落下。死了,也許能換她一滴淚,傷了,她也許會幫他處理包紮,畢竟是姜雲滄傷的人,她關心這個兄長,自然會幫著善後。

方才他看得很仔細,她看姜雲滄的眼神始終都是明凈純粹的,動了古怪心思的,只有姜雲滄一個。

“意意,回來吧,我很想你,回來吧,求你。”腦子裏太亂,曾經朝堂上舌辯無敵的沉浮消失了,眼前的男人惶恐卑微,只是語無倫次,胡亂說著想到的每一句話,“你種的菊花,還有果樹,石榴、櫻桃、山桃,菊花我救回來了幾棵,有的沒救回來,石榴樹還在救,櫻桃樹花匠說應該能救活,帕子還放在家裏,我帶回來給你好不好?那是給你的,你別不要,求你,求你了。”

長刀入鞘,跟著連刀帶鞘,橫拍過來,沉重的力度拍得沉浮身子一晃,姜雲滄收著勁力,一轉一推收,將他從車門前推開,沉浮身不由己,踉蹌著摔向道邊。

龐泗來得快,伸手扶住,沉浮站穩身子,看見蒲輪車門扉合上,姜知意的臉看不見了。

只有這麽短短一瞬,三十個晝夜,他日夜思念,後悔的滋味讓嘴巴裏永遠都是苦澀的,他那麽想她,那麽盼著,統共,也就只見了這麽短短一面。

而且她連一句話,都不曾對他說。

她真的不愛他了,甚至連一絲對陌生人的憐憫都沒有。可他現在,如此愛她。

車子越過他向前走著,沉浮愣了片刻,推開龐泗。

車馬走得快,他只是兩條腿,極力追著,他從不是擅長奔跑的人,然而此時竟似有無窮無盡的氣力,只是拼命追著。

“意意別開門,”姜雲滄握著刀跨在駕轅上,親自趕車,“別讓那東西再糾纏你,真是晦氣!”

隔著門,聽見姜知意嗯了一聲,聲音安靜柔軟,如平時一樣,姜雲滄放下心來。

車子原本能走得快上一倍,但姜雲滄怕顛簸到姜知意,只是平緩著速度,身後奔跑的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近,姜雲滄余光瞥見朱衣的身影緊緊追著,沉浮的臉是蒼白的,完全沒有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