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3/4頁)

黃靜盈知道他的心事,他科舉無望,靠著祖蔭在工部掛了個名,等著放實缺已經等了兩年,若是沉浮記仇作梗,這個實缺就怕要飛了。黃靜盈想了想:“大丈夫行得正走的直,就算丟了差事,該說的話也得說。”

況且她冷眼看著,沉浮雖然種種不近人情,但在公事上,倒不像是個會挾私報復的人。

張玖唉聲嘆氣起來,黃靜盈勸了幾句沒勸住,瞧見道邊幾個人打著燈籠往前走,中間一個卻像是林正聲,叫停車子一看,果然是林正聲,連忙招呼:“林太醫,這是要去哪裏?”

林正聲上前見禮:“沈相命我與恩師去侯府為夫人診治。”

“誰要他貓哭耗子假慈悲!”黃靜盈沉著臉,想起姜知意,心裏又是一陣難過,“她還沒回去,要麽你先去侯府等等吧。”

車子起行,張玖問道:“你跟林正聲還挺熟?”

黃靜盈隨口說道:“為著給阿姜瞧病,請過他幾次。”

許久,張玖幽幽說道:“你還是留神些吧,別為了外人,把你夫婿的前程搭進去。”

“你可真是,這麽怕事。”黃靜盈嬌嗔著,探頭向外一看,燈籠引著林正聲一行人往侯府去了,也不知姜知意何時才能回去,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

***

姜知意在沉睡中。

就好像長途跋涉了很久,得不到休息,得不到寬慰,累得連一根頭發絲兒都不想動,只想長長久久,安安靜靜地睡下去。

可意識又在模糊中帶了點清醒,模糊聽見有人在問:“她怎麽還不醒?”

這聲音很急,還帶著繃緊了的顫抖,姜知意認出了是姜雲滄,她想告訴哥哥自己只是睡著了,想讓哥哥別著急,可無論她怎麽努力,就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意識越來越散漫,過去與現在交雜著,淩亂從腦中劃過。

洞房花燭,蓋頭揭開,她羞澀地笑著,迎上沉浮冰冷的眼,他丟下蓋頭,轉身離開。

新婚三朝,他一直宿在書房,一次也不曾進過她的房,回門時母親問她怎麽樣,她忍著酸澀,說沉浮待她很好。

他還是不肯進她的房,相見時連話也沒有一句,趙氏開始罵她沒用,罵她留不住男人,她背地裏抹眼淚,看見沉浮依舊是笑臉相迎,誰知那天夜裏,他來了。

他還是沒有碰她,床很大,兩個人各睡一邊,她不敢往他身邊靠,又怕羞不敢睡,只好拼命找話題跟他說,偶爾偷偷看一眼,發現他閉著眼睛聽著,嘴角揚起,眼梢垂下,似喜又似悲。

他們就這樣過了很久,久到她已經習慣了每天夜裏各自睡在床的一側,熄了燈低聲說話,她總有很多事跟他說,慢慢的,他偶爾也回應她一兩句,她很想問問他還記不記得她,還記不記得八年前的事,她猶豫了很多天,終於鼓足勇氣問他,還記不記得從前見過我?

許久,聽見他淡漠的聲音,記得。

他明明記得,卻並不像八年前那麽待她了。姜知意心裏發著苦,失望又失落,才明白同樣的經歷,原來並不能讓身處其中的兩個人生出同樣的情意。

秋天到了,她從山裏移栽過來的野菊開了,她剪下頭一茬花骨朵給他做了桑菊香囊,石青湖絲的袋子,銀線鎖邊,那天夜裏下了雨,很冷,她睡迷糊了不小心擠進他懷裏,他抱住了她。

她以為他們要好了,可第二天一早,他送來了避子湯。

避子湯,又酸又苦的味道,可真是難喝啊。姜知意仿佛又聞到了那令人厭惡的氣味,想要躲開,可怎麽也醒不過來,極力掙紮中,又聽見了哥哥的聲音:“她再不醒,我要你的命!”

還有一個蒼老的男人聲音:“姜將軍好大的威風,沒有脈案不知情況,你就是殺了老夫,老夫也沒法醫!”

哥哥又跟人吵架了,每次碰到她的事,哥哥總是格外容易與人起爭執,小時候誰家小孩若是敢欺負她,哥哥必定要幾倍討回來,當年她堅持要嫁給沉浮時,哥哥更是憤怒,差點找沉浮拼命。

是她錯了,她真該聽哥哥的話啊。

帶著繭子的大手撫著她的額頭,哥哥耳邊在喚她的名字,姜知意很想叫一聲哥哥,很想告訴哥哥自己沒事,可眼皮沉得很,任憑她怎麽努力也睜不開。

恍惚中,又聽見先前那男人的聲音:“我想起來了,朱太醫似乎前陣子才給令妹診過脈,你快讓人去找他來,一同參詳參詳。”

哥哥駁回去了:“朱正是沉浮的走狗,不要他!”

太醫朱正,沉浮的心腹,那落子湯就是他備下的吧?大夫本來是該救人性命的,如今,卻幫著沉浮來殺她的孩子。

是誰告訴她沉浮會給她落子湯?對了,是那個醫女,白蘇。

她軟軟款款地從階下的陰影走出來,她說院門從外頭鎖著呢,夫人出不去的,她扶著她回了臥房,她悄悄告訴她沉浮已經備好了落子湯,她帶著笑問她,夫人,你敢不敢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