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喪鐘響, 舉國同喪,天下縞素。

而喪鐘敲響時實際上已不是皇上殯天當日,而是停屍三天小殮之後, 已經移駕入殯宮, 預備葬儀了。

殯宮之中停著兩台棺木, 一台裝著先皇,另一台裝著先太子。

小殮後便是大殮, 沈蘭息受遺詔, 作為新帝靈前即位。只欠一道登基的程序, 他便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不過沈蘭息如今雖然還未登基,卻已經有新帝的權力,自然也要扛下新帝此時的責任。

無論早中晚上, 他都要在靈前舉哀祭拜。

周寅的身份便很尷尬了。她是先皇欽點的太子妃,但沒能與先太子成婚,先太子便不在了。這時候她守靈也不是, 不守靈也不是。

宮中並沒有出現她的身影,不過在國之大喪時也不會有人將注意力放在已故太子的太子妃身上, 事情便就這樣過了。

與戎狄的戰爭並不會因為皇上駕崩而停止,戰時一切喪儀從簡,倒是省去許多不必要的繁文縟節。

出殯下葬, 擬了謚號, 便是新朝。

當沈蘭息正式接手朝中之事, 他才感受到原來喪儀時日夜不能合眼已經算是休息。

奏章積攢了成山的高,他需要盡快用藍筆批閱後分發至各地。然而他從未被教授過改如何處置這些, 要想學習這些, 便要向那些輔政大臣們低頭。

沈蘭息自己也不知是什麽緣故, 並不想立刻向大臣們低頭。他是新帝, 他們是大臣,這本就是他坐上皇位後的第一次博弈。如果立即低頭,這頭便要一直這麽低下去了。

他決定逞強一次,叫大太監找來過去父皇批閱過卻因種種原因未曾發出廢棄奏章供他參考學習。他開始試著學習父皇的處理方式來批閱奏折。

越是孤立無援的時候他便越想念周寅。

若是阿寅在,一定會溫柔地鼓勵他,悉心地陪伴他,認真地為他出主意。

新帝只需守孝二十七天而非二十七個月,二十七天後便能行登基大典,成為名正言順的皇帝。

沈蘭息作為沒有妻妾便登基的帝王,後宮之事成了大臣們最關心的事情。他本就體弱,天生有疾,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大雍皇族便絕後了。當務之急是新帝一定要盡快留下自己的後代,這樣才能讓人安心。

早朝之上,大臣們同氣連枝,試著向新帝提及此事。

新帝與大臣們尚在磨合期,還未能找出最合適的相處之道,關系十分微妙。

大雍如今只剩下這麽一個皇帝,只要他不是十分過分,別朝著作死的大路上一往無前,大臣們都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忍讓了。他們也不指望他能做一個什麽樣的明君,不做昏君就很好。

但同時沈蘭息作為什麽經驗都沒有的皇帝,大臣們又試圖掌控他。畢竟如果皇上向臣子低頭,大臣們的地位上升……為人臣子,哪一個沒有野心?受傳統思想影響,他們當然不會做出什麽取而代之的事,但能夠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何樂而不為呢?

沈蘭息聞群臣提及婚配之事,向來不大發表意見的他終於動了動唇。

眾臣見他罕見地有話要說,紛紛垂首靜聽。

沈蘭息淡淡道:“孤心中已有皇後人選,諸位不必著急。”

大臣們反倒納罕,心道這新帝平日裏看起來不近女色極了,真是很讓人擔心他在寺廟中長大也長成了和尚,這會兒竟說他心中已有人選,實在叫人意外之余也……更加擔心了。

擔心他看中的究竟是哪家女郎。

群臣相視一眼,禮部出面問詢:“不知陛下看中的是哪家女郎?”

看在場重臣皆是一臉茫然,看來並不是他們中的哪一家。既然不是高門貴女,那便是出身不大尊貴的?倒也無妨。

謝大人忽然頭皮一麻,感到大事不妙,將頭埋得更低。

只聽陛下開尊口道:“謝都水使者家的周女郎。”

臣子們一愣,先去反應這個“謝”和“周”的姓氏關系去了,什麽謝都水使者家的周女郎?

有人率先反應過來,低聲叫了一句:“這不是……”後面的話沒敢說全,實在是太令人驚愕。

“陛下看中的,是先太子妃。”有大臣唯恐天下不亂地揭曉答案。

殿中登時響起一片片倒抽涼氣聲,可見人人訝然,怎麽也沒想到當今陛下看中的是這一位,簡直讓每個人想要抱頭尖叫。

為什麽會是她?!

“陛下,此事不妥!”戚太傅率先下跪,請求皇上收回成命。

太傅這一跪,其他大臣便是不想跪也得跟著下跪,總不能太傅還跪著,他們還傻愣愣地站著。

謝大人也跟著跪在其中,感受著來自四面八方各種各樣的目光,低頭裝死。他剛剛便意識到陛下可能要說什麽,這會兒只不過是意料之中。只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陛下就這麽大庭廣眾地提出要立周寅為後,他實在是很不怕被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