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王大人不可思議地看王雎一眼, 從他認真的神情分辨出他確實沒有在開玩笑,於是詫異道:“為什麽?”

“正是因為我很愛重周女郎,我才不想連累她。”王雎一本正經道。

王大人聞言久久不能平復, 發現自己的確需要重新看待王雎, 沒想到他竟然有這樣高尚的情操。

“或許她不覺得你不是拖累呢?”王大人想了想, 也有可能是周女郎今日見了他的長子說了什麽後才使他自慚形穢,但他卻不能明著問。

若直接問“是不是周女郎和你說什麽了”這種話, 王雎定然不會實話實說, 無論說了沒說都會為周女郎開脫。

王雎並沒發覺王大人語言的藝術, 黯然道:“她的確不覺得我是拖累,反倒鼓勵我不要陷入泥淖之中。我也是因為今日受她打動,覺得自己不能再一蹶不振下去。”

王大人一怔, 確定周寅非但沒有打擊王雎反而鼓勵他走出困境,對她的印象更好了些。他瞧瞧王雎,發愁之余又為她對待周寅的無私而自豪。

與能力相比, 王大人更看重人心。雖然王雎能力欠缺,但有了他的美德, 王大人便覺得選定他做繼承人似乎還是一件不錯的事。

他也知道三言兩語難勸王雎,最重要的還是王雎手沒好,如今說什麽都是空話, 不如等他痊愈再做打算。

“無論如何, 你在父親心中都是最值得驕傲的。好好養傷, 傷好了什麽都好說。”王大人安慰並勉勵。

王雎沒再多言,目的已經達到。

……

受不受傷都不會影響時間的推移, 無論發生怎麽樣的大事, 一日日還是照樣順延下去。

都說時間是治愈傷口的最好良藥, 無論是物理上的傷口還是心靈上的, 但對於燒傷一事來說卻似乎並非如此。

哪怕隨著一日日的推移,王雎依舊覺得手傷沒有絲毫要好轉的樣子,甚至有惡化的趨勢。

藥每日都喝,喝久了便覺得沒有一開始那樣管用了。

王雎日日喝藥,如今已經喝出來了些耐藥性,止痛藥對他來說遠不及一開始那樣管用,安神湯亦然,而手疼卻是沒變過的。

他疼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疼痛的程度也越來越劇烈,手上的傷零零星星的愈合,更多部分卻長出了膿瘡,以及紅色的肉瘤。

太醫卻說這都是正常的。

王雎不再不敢看自己的右手,他曾徹夜端詳著傷後的右手。一夜過去,他雖然沒有重新半死不活,但眼中也失去了神采。

梧桐影冷,早不是還需要在房中放冰盆的季節了。

王雎身上的衣裳從長衫換成了長袍,燒傷帶來的一系列疾病使他身體底子被急速透支,稍微吹著風就會頭暈腦脹,一個不慎就會染病,成了瓷做的人。

因人總好不起來,他自然也無法繼續入宮伴讀,與周寅相見都是快要兩個月前的事了。

他如今頗有些形銷骨立的意味,像個穿著寬大衣裳的架子。

系統在王雎面前越來越不願意說話,因為王雎也越發沉默,不愛說話。如果有伺候過摔傷後的王栩的人能目睹王雎如今的模樣,定然要大呼一模一樣。

過去截然不同的兄弟二人受的傷也不同,但在傷後卻似乎殊途同歸,儼然就是親生兄弟一樣的性格。

沉默寡言,陰郁冷寂。

可見傷病給人帶來的改變的確是巨大的。

王雎孤零零坐在房中發呆,看上去什麽也沒在想。自從看了一夜自己的手後,他總是很容易走神。盡管他只是隨意坐著,右手卻並沒有隨意地閑置著,而是藏在衣袖之中。

王家的大權如今仍在名義上“暫管”王家的王二郎君王栩手上,王雎體弱,還不到拿回大權的時候,並且在病痛的折磨下他也沒有什麽拿回大權的心氣了一樣。

王栩今日不在府上,今日是一月之初,他要去視察王家名下所有鋪面。不過他在不在府上實際上也沒有多影響王雎,他手上布條不必再纏之後王栩也就沒再來伺候過他。

門外響起叩門聲,王雎沒什麽反應,仿佛自動將這聲音過濾了一樣。

系統和王雎共享感官,它並沒出神,被敲得頭疼,不由提醒:“王雎,有人敲門。”

王雎的眼珠子在這時候才動了動,死氣沉沉的樣子生動了些,昭示著他是個活人。雖不知是有什麽事需要找他,他略擰了眉冷冷開口:“何事?”冷得像秋雨。

只有系統知道他性情有多少變化,旁人看來卻覺得他一直冷漠。

門外小廝答道:“有位周姓女郎上門拜訪。”

小廝說出“周”字後王雎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的,他穿過內室大步如風經過大堂到門前將門打開。

“周女郎呢?”

小廝沒想到能得見大郎君真人,被他灰白而激動的面色嚇了一跳,講起話來都因為應激而磕磕絆絆:“在,在正廳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