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偌大的內室之中站了許許多多的人, 原本的寬敞此時此刻也顯得並不怎麽寬敞了。房中傳出焦躁不安的嗚嗚聲,是床上被五花大綁的許大人發出的聲音。他焦躁不安地在床上奮力扭動,顯然對被束縛著感到不適。

許夫人憂心忡忡地坐在床頭, 還試圖同看上去瘋了的許尚書溝通, 溫和地勸慰:“老爺, 你且忍一忍,你如今神智不清萬一傷著客人就不好了。待郎中為你開了藥後你喝下, 一切都好了。”她說起話來完全沒有問題, 甚至還悄無聲息地表示出自己並不認識鹿鳴, 完全是剛醒來的模樣。

令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實在是感天動地。

鹿神醫鹿鳴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垂眼為許大人診脈, 眉頭微微皺起。眾人一瞧他這個神色,就心說不好,看來許尚書的病情不樂觀。

下一刻鹿鳴便開口道:“許大人這是……”

眾人豎起耳朵去聽。

“瘋了。”塵埃落定的兩個字。

所有人不由倒抽一口氣, 驚訝地看向瘋了的許尚書,心中頗為微妙。瘋了的許夫人方好起來, 許大人怎麽又瘋了?

許夫人眼前一黑似的向後倒去,像是接受不了這回事一樣。眾人見她如此更是感嘆她與許尚書間鶼鰈情深,紛紛出言來安慰她。

許清如自她背後將她接住, 關切地喊道:“母親!”

許夫人這才幽幽醒轉過來, 一張開眼就是滿眼眼淚, 看上去可憐極了,任誰來看都覺得她對許尚書真是情深似海。

而她醒來的第一句話也不負眾人所望, 問的是許尚書的病情:“郎中, 我夫君他怎麽會突然瘋了的?同我當年一樣……”她憂心忡忡地發問, 完全不提當年之事, 如同根本不知背後隱情一般。

眾人聽她提起當年,又這麽說,不由同樣在心中嘀咕起來。二人一個接一個瘋了著實是有些玄乎,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緣由,難不成是許家風水不好?想到這裏有些賓客的神情都變了,不免擔心起自己在許家待了這麽久萬一也被晦氣的風水影響,是不是也會變瘋。

然而鹿鳴很快做出解釋:“他受了刺激,驚懼過度。有個詞叫做魂飛膽喪,夫人可聽說過?”

許夫人一愣,在口中念了一聲“魂飛膽喪”,怔怔地道:“聽過。”她是戚太傅的女兒,自小多讀詩書,雖瘋了十數年,可學到腦海當中的知識只會褪色卻並不會忘記,在此時被鹿鳴提了一聲便顯示出本來的顏色來。

“許大人如今這樣,就是魂飛膽喪了。”鹿鳴淡淡道。

眾人聽得雲裏霧裏,好像有點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又好像不是很明白。

許夫人便代表眾人問出了大家的心裏話:“抱歉,我大病初愈,腦子還不算很靈光,煩請您將話說得再明白些。”

在場大多數人在心中悄悄附和了聲許夫人這句話,是該說明白的。

鹿鳴直言:“容我問一句,許大人在發瘋之前可是受過什麽刺激?”

他這麽一問,人們有些恍然。若說受刺激,許尚書還真如他們想的那樣,對許夫人好起來之事並不知情了。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只聽許夫人深吸口氣,顫聲回答:“受刺激?都是我不好!”

鹿鳴靜靜看向她,等她回答。

許夫人抽抽噎噎地回答起來:“我好似在前些日子做過一場夢,夢裏觀世音菩薩贈與我一瓶瓊漿玉露,我將之飲下,醒來後腦海便漸漸清明了。”

眾人聽她這麽說起來不由得半信半疑的,疑是因為她將此事說得太過玄乎,讓人難以信服。但信又是因為瘋病多是沒的救了,而許夫人十余年的瘋病竟然能夠自愈,除了神仙。很難讓人想到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

至於鹿鳴,他們就更沒想過了。許夫人和鹿神醫顯然並不認識,她還一口一個郎中地叫著。

鹿鳴聽著她分享夢境並沒有什麽意見,對於夢中病愈之事不置可否,讓許夫人的病好起來更具有一層神秘色彩。

“因瘋病突然好了,我既興奮又不敢相信。想將此事廣而告之,又怕不過是老天開的玩笑,是以除了那日來看望我的清如以外我沒有聽任何人提起過此事,怕病情復發,成了空歡喜一場。而我後來見日日都清醒著,大約觀音大士的靈丹妙藥是很有用的,正巧又逢著清如的生日,便想給老爺個驚喜,也正好在眾人面前宣布我已病愈,誰知今天竟然出了這档子事!這可如何是好呀!”她說到後來越發心虛愧疚,仿佛真情流露。

她和鹿鳴要為治她瘋病之事而保密,但許夫人病一旦好一定會叫所有人對此驚奇不已,她需要一個理由來搪塞此事,而一場夢就是個好借口。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眾人聽了她這解釋倒是徹底信了,因她前言後語都能對得上,且理由十分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