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林詩蘊很快從林夫人處回來, 途徑正堂要去拿書。一入內,她便看到父兄二人簇擁著那位鹿神醫,很殷勤的模樣。

她步入堂內未驚動任何人, 只想拿書走人, 卻陡然被點名。

“林女郎。”鹿鳴將人叫住, “正巧輪到您了,請來診脈。”

林詩蘊拒人於千裏之外, 冷若冰霜:“我沒病, 不必診脈, 多謝。”她撿起書要走,不願與人有任何多余交際。

“阿蘊!”林老爺叫住她,“不得對神醫無理。”他有求於鹿鳴, 不允許任何有使鹿鳴不快的事情發生。在鹿鳴跟前,他努力彰顯自己的大家長風範,林詩蘊常見的不理不睬在此刻變得無法容忍。

“妹妹, 不要諱疾忌醫麽。”林詩藏說的話可謂誅心,暗指林詩蘊有病。

林詩蘊不明白他們發的哪門子瘋, 但敏銳地意識到這一次拒絕沒用。她沉默一瞬,向他們走去。

林詩藏眉飛色舞洋洋得意,似乎很為林詩蘊這一刻的低頭而感到痛快。

林詩蘊冷淡地坐在鹿鳴跟前伸出左手, 由他來診。

鹿鳴像模像樣地例行公事, 一本正經道:“女郎心有積郁, 精神不振,食欲不佳, 宜服安神助眠湯。”

林詩藏冷嗤, 對心中之病向來不當回事, 只覺得是人故作□□。他臉皮頗厚, 從不會有什麽心病,唯一一直惦記的只有林詩蘊多年對他的打擊。

林老爺亦然,只當是她自尋煩惱。

鹿鳴專注地寫了方子,一視同仁:“此乃安神方,拿著方子去慕虎館抓藥即可。”他寫好,將方子對折遞給林詩蘊。

林詩蘊出於禮貌接過,只問:“還有事麽?”

“無事了。”鹿鳴儼然一副好郎中的樣子負責叮囑,“女郎千萬記得要去抓藥。”他望著林詩蘊,目光意味深長。

眾人只當他心系病患,也不察有什麽。

林詩蘊手裏捏著藥方起身便走,這次沒人再阻攔她。她徑直回了房去,整整一日下來心累不已。她將藥方隨手丟在桌上,剛走幾步,卻又折身回來將藥方打開細看。

只見一列列用藥最末寫著:我是阿寅的朋友,請到慕虎館一敘,有事相告。

林詩蘊握著藥方的手輕顫,若無其事地將之折好,並未顯示出什麽異狀。她將藥方納入袖中,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與阿寅有關。

她心思細膩,很快聯想到一般人不易察覺之處。

慕虎慕虎,寅虎。

林詩蘊低眉淺蹙,慕這個詞十分微妙,首先姿態很低,其次頗有一廂情願的意味。她很快做出判斷,這位神醫單相思阿寅。她從未聽阿寅提過此人,想來這人在阿寅心中並不怎麽重要。

即便如此,她心中仍有不虞,她才是阿寅的朋友。在宮中時,阿寅曾為她洗手研墨,紅袖添香,可曾對他做過?

一念及此,林詩蘊的優越已經盡數體現了。

……

謝家說不上亂糟糟,依舊井然有序地運行著,只是氣氛實在壓抑。

謝大人已經暗中托人查明謝琛之事,與小廝所言一一對上。

小廝所提的客棧之中的確曾住過一名南方富商,更巧的是在謝琛離家出走後這名富商也退房離開。再者查出謝琛曾以不法手段購入迷藥,他房中剩下小半包便是鐵證。最要緊的是謝大人悄悄問了當夜守城的禁衛軍,確有謝琛駕車出城一事,謝琛還找了送妹妹去莊子住的借口。

條條證據皆指向謝琛腦子清醒,是自願離家出走的,並非被人裹挾,且指不定在眾人不知道之處還害了旁人。

查明真相,謝家人再難對他抱有幻想,個個寒了心,只依照謝夫人所言去做。

謝琛生了怪病,要在府上靜養,不能見人。

謝老夫人得知此事以後有些起色的病情再度惡化,叫眾人更在心中恨起謝琛。

若謝琛不帶來一系列負面影響謝家人說不定還會對他有所擔心,但他打破了府上平靜的局面不說,甚至可能使用下作手段,且目的也很難以啟齒,帶給人的只有負面情緒罷了。

“……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周寅語聲空靈飄渺,引人入勝,便是讀起佛經也很容易讓人沉醉其中。

床上形容憔悴的老夫人發出沉重的呼吸聲,一旁侍奉的婆子看看老夫人又看看周寅,示意周寅可以停下歇息。

周寅含笑輕輕搖頭,又輕誦兩遍《心經》,待老夫人輕輕打起鼾來確定入睡,她才輕手輕腳地將書合上,扶著凳子起身,以免弄出多余聲響。

她抱著書從房中出來,服侍老夫人的婆子一道跟出來,連聲叫住她:“女郎!女郎!”

周寅回頭,顯露出些微訝然:“您有什麽事嗎?”

婆子真心謝她:“今日多虧女郎,老夫人已經許久不曾睡得這樣安穩,我是來謝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