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沈蘭玨被王雎揭破心思, 雖有些羞澀,卻也大方承認:“大郎聰明。”

王雎無甚神情,撩袍徑直跪下:“殿下, 我有錯, 請您責罰。”

沈蘭玨彎腰, 一手負後,單臂扶他起身:“起來說話, 你何錯之有?”他眉頭微鎖, 不明所以。

王雎卻不肯起, 跪得頗為堅決,低頭冷聲道:“前日酉時,我在躬行樓外見著周女郎。”

沈蘭玨動作一頓, 眉皺得更深,直起身等王雎下文。他對王雎接下來要說什麽似有所感,面上驟然發熱, 心臟發虛,耳畔是自己的心跳聲。

只聽王雎道:“周女郎與我提起王玉之事, 我本不欲多言,然而又遇到崔驁。”

沈蘭玨明白他要說什麽,闔了闔眼, 最擔心的事果然還是發生。

王雎將自己主動提起王玉說為周寅提起, 又讓崔驁擔去身份揭穿的主要責任, 將自己輕拿輕放,很有技巧。

然而他的語言技巧在沈蘭玨這裏並不奏效。倒不是沈蘭玨識破他的謊言, 而是沈蘭玨根本沒打算責怪他。

沈蘭玨苦笑, 終道:“你起來吧。本就是我隱瞞有錯在先, 被揭穿也合該是我自作自受, 與你無關,與周女郎無關,也與崔驁無關。”

他同沈蘭亭雖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但二者性格上卻有幾分相似之處,即從不無端遷怒旁人。

沈蘭玨驟然想到什麽,恍惚起來:“都是我不好,周女郎生病亦有我之過,我該向她賠罪。”

王雎本想讓他知難而退,才說起周寅知情後傷心不已,以讓他無顏面見周寅。誰知這反而加重了沈蘭玨的愧疚之心,他非要對此事負責到底。

“周女郎大約不想見您。”王雎單刀直入,一語道破。

沈蘭玨被如此說也不惱,反而順著他話點頭:“我那樣騙人,她不想見我實屬正常。我只想讓她快些好起來,病著不好受。”

王雎無話可說。

沈蘭玨很誠懇地向之求解:“大郎,你向來聰敏,可有法子讓我將太醫送入玉鉤宮為周女郎診治?”

王雎沒想到還要為他出主意辦事,啞口無言之余不得不想辦法。

“公主或已為周女郎請過太醫。”王雎如是道。

沈蘭玨一怔,旋即笑道:“是我關心則亂,皇妹心善,向來待人寬厚,定是已請了太醫的。”

他沉吟著,虛心向王雎請教:“大郎,我總想為周女郎做些什麽,你可有什麽法子?”

王雎一本正經,頗為冷淡:“殿下,我無能為力。”

他又補充道:“您是一國太子,不該為此等小事煩憂。若周女郎牽絆您心神,致使您無心向學,那便是罪過。”他宛如朝堂上鐵面無私剛正不阿的老臣,將太子的前程看得極重,實際上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私心罷了。

他不想讓沈蘭玨與周寅有糾葛,便要竭力打壓阻隔。

沈蘭玨被他說教,為周寅解釋:“周女郎絕不會耽誤我什麽,況且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與她無關。”並偷偷下定決心日後周寅相關他還是不要再與大郎提,大郎似乎對周女郎很有成見,實在讓人為難。

王雎便端起一副“您又被迷惑”的神情。

沈蘭玨安撫他:“大郎,你放心,我日後不會再提她。”又在心中偷偷補充“在你面前”。

王雎微微挑眉,似乎不信他變化這麽快。

“當真,你日後且看便是。”沈蘭玨貌似真誠道。

王雎暫且信了,贊道:“殿下知錯能改。”

沈蘭玨有些心虛,悄悄挪開目光看向窗外,心中卻想的是也不知周女郎病得如何。他想見她,同她解釋。

因為腦海中莫名其妙的念頭,沈蘭亭與周寅更是親密無間。若非周寅還染了風寒,她簡直日日要與周寅同吃同住。

一顆珠中,沈蘭亭正翻閱閑書,看得齒冷。她萌生出了解當下女子生活現狀的念頭,但出宮對她來說太遙不可及,她只好聽周寅的建議從書中搜尋蹤跡。

話本向來是往花好月圓、幸福美滿處寫,但即便如此從文字的間隙中沈蘭亭也看出些讓人背後發毛的細節。

嫁人生子這樣最尋常的“美好”結局自不必提,但凡是歌頌女子的也離不開忠貞孝悌等世人贊頌的品德。他們畫了個圈,一旦有誰出圈便會被嚴肅懲罰,並被樹起筏子讓旁人不敢再做如是。

沈蘭亭捏著書角的手指泛白,心中像有一團火在燒。她將書一撂,索性閉眼不看。但不看並不代表問題不存在,她放不下,又將書撿起,卻被人打斷。

“公主,太子殿下來了。”宮娥傳話。

沈蘭亭詫異極了,宮中親情淡薄,她與太子來往亦不算密切,甚至比不得與三皇兄的關系。她依稀記得太子脾氣很好,不知他找自己所謂何事?

“請大皇兄進來。”沈蘭亭若無其事地將書往靠枕後一塞,作待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