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4/4頁)

而沈蘭亭也沒打算聽周寅說什麽,她只需要一個傾聽者。

她頓了頓繼續道,帶著些抱怨:“在太苑日日學習,我覺得很苦。能見著王栩,我又覺得快樂。不得不說入太苑以後我能見著他的機會多了許多,可是日日在快樂與苦裏來回變化,我人都要暈了。”

周寅便很擔心地望著她,眼中的憂慮幾乎能凝成實質。

“別擔心,我還好。”沈蘭亭安撫周寅,“我知道能進太苑是十分難得的機會,我該學一學的,可是我實在沒有動力去學。若我能學得進去,大約也不會這麽痛苦。”

她怏怏的,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可無法做出改善:“我根本無需去學什麽,日後也能過得很好。父皇最寵愛我,國泰民安,我很幸運,無需履行公主的責任去和親。只要我開口,日後父皇一定會同意我與王栩的婚事。我可以順遂地過完一生。而在這其中,有沒有太苑都是一樣的。只要我是晉陵公主,這就是我以後的路,讀不讀書並沒關系。”

周寅側耳傾聽,未表露出任何情緒,只是聽著。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既已拜入魏夫子門下,我如今肯定不能再說不願讀書的事。父皇很敬畏太苑裏的那些夫子,我任性不學,一定會被責罵,父皇說不定因此對我失望,這對我來說才是最糟糕的。”沈蘭亭說著自嘲地笑笑,“我能有如今,也不過是仰仗父皇寵愛罷了。”

她忽然雙手抱肩,覺得很冷:“若哪一日父皇不寵我了,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所以我只有動力去討好我父皇。”

沈蘭亭說出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心裏話,感到痛快極了。她舔了舔嘴唇索性說個痛快:“宮裏每個人都需要討父皇歡心,又有哪個人不需要仰仗他活呢?便是太子殿下,也是要看父皇行事的。我們依靠的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人心易變,說不定哪日就變了。”

這話她更不指望周寅會接腔,她輕飄飄地嘆氣,竟露出艷羨神色:“有時候我也會很羨慕你們。”

周寅適時地露出驚訝神色,似是不明白公主怎麽會羨慕她們。她實在過於配合,在應當露出什麽神情會讓傾訴者接受時她便露出相應神色,這也是讓傾訴者越說越多的重要原因。

沈蘭亭瞧見她的神情,知她在認真聽自己說話,更願意與她多言:“作為皇嗣,我從小就不被允許與母妃親近。我很羨慕你們,能在母親身邊長大。而我即使想念母妃也不能露出端倪,不然母妃會被我連累,被認為與皇嗣私下來往,受很嚴重的處罰。”

這些話已經涉及皇家秘辛,周寅卻與往常極易受驚不同,很平靜地聽她說話,更沒有打斷她。

沈蘭亭吐露罷心聲望著周寅打趣:“阿寅,你不會把這些話往外說,對不對?”她自問已經與周寅交心,已經將她當做自己人。

周寅鄭重點頭:“不會。”

她笑:“你果真是最值得人信任的人!”

沈蘭亭雙手搭上欄杆,整個人俯身向前伸去,以一個極危險的姿勢卡在白玉欄杆上。她雙手懸空,整個人只靠胸前一點與欄杆的接觸支撐著自己,看上去很讓人心驚肉跳。

若是欄杆突然斷裂,她一定會滾進河裏。

“公主,此舉危險。”周寅怯怯提醒。

沈蘭亭回頭對她粲然一笑:“放心,這欄杆很結實的,不會有事。”

“天下倚靠之物甚眾,或金石所鏤、或成木雕刻、或玉石堆砌。凡做倚靠者,難說處處牢固,永遠能靠得住。蓋是不做倚靠才最為可靠。”周寅忽然道。

沈蘭亭如被當頭棒喝,驚得起身看她。

周寅依舊弱柳扶風地站著,欄外秋風吹得她衣袂飄飄,更添纖弱。她看上去像是什麽也不曾說過,一切都是沈蘭亭幻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