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3/4頁)

一家太小,她也並不想一輩子管家。

戚杏與林詩蘊先後到來,人便齊了。

沈蘭亭興高彩烈,興致很高:“開席!”她輕撫掌,樂人舞姬自殿兩側款款而入,絲竹聲起。

琴簫聲聲,鼓樂沸騰。

玉鉤宮伺候的宮人個個模樣體面,在宴中蓮步輕移,蝴蝶似的穿花戲草,為每個女孩子添杯換盞。

沈蘭亭備的是清甜的梅子酒,淺嘗輒止很好入口,明日照例是要去太苑念書的。

眾人開始還拘謹些,但共同進餐極大地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有沈蘭亭時不時引著女孩子們說上兩句話,在歌舞聲中氣氛逐漸熱烈。

三杯兩盞入腹,雖不是烈酒,但她們到底不常飲酒,已然微醺或是醉了。

平日高嶺之花一樣的林詩蘊雖依舊沉默,面上卻爬了淡淡緋紅,看上去平易近人許多。她一手執酒壺一手執杯,寥落地自斟自飲,一看便知有心事。這時才能看到她的右手與常人很不相同,竟有些畸形。

她右手上骨節十分突出,像是老樹上的結節,中指與無名指相並,扭曲成怪異的姿態。

戚杏則將桌上酒杯排列,不知是在擺弄什麽,但看樣子也已經兩耳不聞窗外事。

許清如雙眼發直,盯著燭火淚眼朦朧。

談漪漪倒在矮幾上,酣然入夢,一旁杯中酒液隨著她倒下濺出少許,泛起層層漣漪。

伴讀之中只有周寅清醒著,不是她酒量過人,而是自開宴到如今她杯中梅子酒分毫未動,便是舉杯共飲她也不過淺淺沾唇。只要不喝,便不會醉。

她用手中湯匙攪著碗中參雞湯好讓之涼得快些,跪坐得十分端正。除去怯意以外,她任何時候都表現得十分完美。

沈蘭亭有了七分醉意,被談漪漪驟然倒下驚得清醒兩分。她在高處舉目下望,見諸人醉的醉,倒的倒,心中不由升起些趣味。

她跌跌撞撞地從高處下來,宮人們急忙過去扶她。她卻笑笑:“我能走好。”硬要自己來走,提裙便出了一顆珠。

宮人們無法,只能遠遠跟著她。

女孩們多喝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暇顧及公主。

周寅尚清醒著,自然不能放任沈蘭亭不顧,便將碗放下,跟了出去。

沈蘭亭遭冷風一吹舒服許多,聽到有腳步聲,便側過臉來看人。

“周寅。”待看清是誰,沈蘭亭轉過身笑。

周寅從善如流地到她身邊站好,叫了一聲:“公主。”

沈蘭亭剩下三分醉意,能認得人,也能走好路了。她看看周寅,發出邀請:“一同走走?”

“是。”周寅輕聲應道,溫順乖巧。

二人慢悠悠地順著石子鋪就的小徑行走,更深露重,月光如雪,寂寞地灑了滿地。

沈蘭亭不開口,周寅更是不會主動說話。宮人們在遠處跟著,並不做出聲響。便在一片靜謐中,時光如流入分金鏡的淙淙流水無聲奔流。

湖泊分金鏡的泉眼在玉鉤宮中,沈蘭亭帶著周寅到泉眼上面修葺的白玉遊廊之上看月亮。

水面遙映天邊月,月光與波光交映成輝。

沈蘭亭憑欄而立,擡頭看皎皎明月,心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周寅站在她身邊不倚不靠,垂首作隨時聽候吩咐狀。她並不看月亮,似乎並沒有什麽欣賞美的格調。

沈蘭亭望了會兒月脖子發酸,不免揉著脖子低下頭來,見周寅看上去很無聊地站在她身邊,她不免照顧周寅般地開口:“這白玉是溫的,你摸摸試試。”

周寅聞言看她,眼睛眨眨。

沈蘭亭知她溫吞的性子,習慣她做事慢吞吞的,再度鼓勵她:“你試一試。”

周寅慢慢伸出手輕輕碰了下白玉欄杆,眼睛一亮:“是溫的!”她驚喜時也是小心翼翼的。

沈蘭亭背靠欄杆笑眯眯的:“整座長廊是用一塊巨大的暖玉雕砌而成,我冬日裏最愛來這,屆時湖面結冰,遊廊上依舊是暖的。”

周寅配合地贊嘆,神色真誠:“真巧妙。”巧妙的背後需要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

沈蘭亭聽了誇贊淡淡一笑,不知為何驟然落寞。她手指在白玉欄杆上輕敲,忽然開口:“其實我去太苑讀書並不是真想學什麽東西,我是為了王栩才去的。我喜歡他,想日日見著他。”

或許是酒意上頭,她此時此刻傾訴欲極其強烈。更巧的是這時候陪在她身旁的是周寅,若換作誰是別人,她大約也不會說出心裏話。

但周寅不同。

沈蘭亭知道她三皇兄與崔驁對周寅的心思,仿佛知道了周寅的秘密一樣,油然而生出對她的親近感。而且周寅性情柔弱善良,從不會給人添麻煩,是最好的傾聽者。

沈蘭亭久在深宮之中,從沒有機會和誰說說心裏話。

周寅在旁聽著並沒接話,也沒顯得像聽到什麽巨大秘密一樣驚訝至極,只是沉穩站著,靜靜等她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