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蘭亭惱了一會兒,理智重新歸位,很快想出應對之策,即告狀。向父皇告狀父皇必然是又要偏袒崔驁的,但她還有人選。

她坐正,信手拿起剛剛被她丟掉的九連環垂眸問:“三皇兄那兒怎麽樣?可答應了晚上過來?”

秦桑點頭:“答應了。”

沈蘭亭頓時綻露出如花笑顏,妍賽牡丹,令百花失色:“我便知道三皇兄肯定會答應!”她神色狡黠,毫不掩飾話中得意,炫耀她得知驚天大秘密。

三皇子沈蘭息是皇宮裏最特別的人,與任何人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並非在宮中長大,而因身體孱弱常年在佛門帶發修行,近兩年有所好轉才被接回宮。

沈蘭息的天生體弱追根溯源要到他母妃懷他之時。彼時皇家秋狩,獵場有人行刺,他母妃懷胎八月為陛下擋下一劍,當場重傷不治,早產下沉蘭息。

皇上對沈蘭亭是寵愛,對崔驁是愧疚,對沈蘭息則是憐惜。

沈蘭息因體弱與皇位無緣,宮中眾人便更願意捧著他。哪怕皇上對他多加偏袒補償,也並沒有誰有所微詞。

不少人試圖通過討好他來討好皇上,然而沈蘭息對誰都不冷不熱,叫人很難接近。

是以沈蘭息這次願意到她這來用晚膳,沈蘭亭深感自己窺到天機。

三皇兄定是為了周寅來的!

崔驁敢欺負周寅,三皇兄定然饒不了他。

沈蘭亭喜滋滋地想著,再看自己手上擰成一團的九連環也不覺得煩心了:“吩咐下去,晚膳好好準備。”

秦桑應下。

沈蘭亭愉悅地重拾耐心解了會兒九連環,發現能不能解開與她心情好壞沒有多大幹系。她如今心情很好,依舊解不開這九連環。

酉時一刻,一顆珠派去清光凝魄的轎輦回來。

周寅踏著落日余暉進殿,是個發著光的美人。

沈蘭亭趴在榻上解了一下午的九連環,耐心所剩無幾,還是秦桑提醒她:“公主,周女郎來了。”

沈蘭亭頓時精神,撐著自己爬起來,鬢發微亂如海棠春睡,雖然動作不大雅觀,但美人做什麽都是美的。

周寅這時已經走到殿中,盈盈要拜。

沈蘭亭揮手制止,手中九連環被甩得叮當作響:“無需多禮。”

周寅便收了姿勢,很聽話道:“是。”她低著頭,眼尾微垂。

沈蘭亭不由盯著周寅看,但覺其落落站著,顯得十分靜美憂郁,像一尊溫潤的小觀音。她忽然有些了悟三皇兄為何會喜歡周寅,大約是受了菩提寺的影響,不敢擡頭看觀音。

她笑笑,嬌俏可愛:“晚膳還未備好,你等一會兒,請坐下吧。”

周寅乖巧地去尋坐處,像一頭溫順的白牛。

沈蘭亭看著有趣,深以為周寅就像一團水,沒有任何棱角,可以任人揉搓。她在宮中長大,見過最溫順的人也不會像她一樣半點脾氣都沒。

她好奇周寅的包容性,兼之等沈蘭息來,找話與周寅說:“你會玩九連環嗎?”

周寅終於擡頭,眉心一粒朱砂顯得她分外悲憫。她搖搖頭,很靦腆道:“不曾玩過。”

沈蘭亭興致不減:“你來,試一試嘛,萬一你很擅長呢?”

周寅輕輕歪頭,斂裾起身,慢條斯理地走到榻前。

沈蘭亭縮起腿讓出位置,微仰起臉舉起手中九連環:“坐這解。”

周寅頓時顯得很是局促,卻依舊聽話地接過九連環後坐在沈蘭亭身側,只是坐得十分僵硬。她脊背打得筆直,只坐了榻上一小塊地方。

沈蘭亭坐著轉身,換做面朝周寅的姿勢,二人一下子靠得極近,她甚至能一根根去數周寅的睫毛。

周寅的睫毛纖長卻不卷曲,因而看起來總是引人憐惜,並不嫵媚。

沈蘭亭細細觀察著周寅,只見她擺弄九連環的手指宛若蔥根,與帶著水頭的玉連環十分相稱,看著便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很是享受。

難怪她父皇愛看美人煮茶,原來不是想喝茶,是為了美人。

她胡亂想著,後知後覺她與周寅是不是挨得太近。

因是公主,為防皇嗣與宮妃關系過密影響前朝,沈蘭亭曉事之後便被抱離母妃秦貴妃,由太後撫養長大。

她是受寵的公主,皇上會時常看她,她還能偶爾去看看秦貴妃。那些不受寵的公主就沒有這樣好的待遇了,多是與母妃關系冷淡。

即便如此,沈蘭亭依舊習慣了不與人親密。她少與誰十分接近,與周寅的距離待她反應過來後便讓她感到不自在。

然而是她讓周寅坐過來的,若她再讓周寅走開,她覺得以周寅的脆弱性子要哭了。

周寅卻忽而轉過臉,沈蘭亭猝不及防與之四目對視,難得地愣了一下。

周寅帶了歉意忐忑望著沈蘭亭,揚了揚九連環很不好意思道:“周寅駑鈍,並不會解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