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兔崽子,疼不疼?

三天來, 路鶴裏第一次走到了江煥的病床邊,觸目都是一片刺眼的白。他拉過凳子坐下,盯著從被子裏延伸出來的各種管子和線, 半晌沒說話。

江煥哪都動不了, 只有眼球轉了轉,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看到那只手纏著一圈一圈的紗布, 艱難地開口:“你受傷了嗎?”聲音啞得不像話, 聲帶像被撕碎了一樣。

路鶴裏心頭五味雜陳, 看著床上幾乎被包成木乃伊的重病號,嘆了口氣:“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頓了頓, 江煥低聲:“我沒事。”

病房裏的儀器滴答滴答輕微地響著, 輸液管裏的藥一滴一滴地流進江煥的血管裏,路鶴裏沉默了半天,摸了摸他伸在被子外面輸液的手:“小兔崽子,疼不疼?”

江煥的手指蜷了蜷, 很快地答:“不疼。”

“你他媽顱骨骨折、肋骨骨折、小腿骨折,不疼那就是死透了。”路鶴裏罵道, “下次還敢嗎?”

江煥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問什麽, 嘴唇動了動, 沒有問出口。

路鶴裏沉默了片刻,輕輕嘆口氣:“阿璧死了。我當時只想著救你, 沒顧得上他。”

江煥的睫毛顫了顫, 慢慢地垂下來。

“你怎麽想的, 跟他同歸於盡?”路鶴裏輕輕點了點他光溜溜的腦袋, “你一個頂級Alpha、警校優秀畢業生、中央警隊大隊長,跟他同歸於盡,他配嗎?你他媽腦子有包?”

江煥抿了抿嘴。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江煥會選擇跟阿璧一起撞車翻崖,是因為他不撞,掉下懸崖的就是路鶴裏。

“你這樣,”路鶴裏垂下眼睛,聲音有點發澀,“想讓老子怎麽辦?下次賠你一條命?”

“不是的。”江煥的記憶還停留在三天前,所以小心地想解釋什麽,“阿璧是我弟弟,我撞他的車是不想讓他連累別人。無論車裏是不是你,我都會把他撞下去的,跟你沒關系……”

聽到這,路鶴裏板著臉站起來,故意道:“跟我沒關系,那我走了。”

江煥收回目光,仰臉看著天花板,“嗯。”

路鶴裏往外走了幾步,走到門口,猛地轉身看回來。江煥果然側著頭,戀戀不舍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見他轉身嚇了一跳,飛速把目光移開,專心致志地盯著床頭的輸液袋。

草,差點又被這小兔崽子騙了。

路鶴裏咚咚咚走回來,怒道:“媽的小兔崽子,說句真心話判幾年?”

江煥慢慢地把視線從輸液袋移到了路鶴裏臉上,路鶴裏忿忿地坐下來,“裝,還他媽裝。老子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江煥困惑地眨了眨眼。

路鶴裏低身,胳膊肘撐在枕頭旁,附在他耳邊字正腔圓地朗誦:“路學長,你好,展信佳。我是大一的江煥,很高興認識你。今天你來教我們班的射擊實戰課了……”

江煥一愣,臉騰地紅透,猛地一撲騰,差點從病床上翻下來。

“老實點。”路鶴裏按住他,挑了挑眉毛,“我站在第三排左數第六個,就是第一次就打中十環的那個,你應該記得我吧……”

“滴滴滴——”心電監測儀開始瘋狂報警。

江煥的臉紅的能滴血,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身上還插滿了管子和儀器,動彈不得,只好猛地抓起被子捂住了臉,只留下光溜溜的頭頂,像一顆逃避現實的鹵蛋。

“路隊,你好。展信佳。”路鶴裏不依不饒地追著他的耳朵,聲情並茂地背誦,“我認為,今天早上夾走警隊食堂的最後一個荷包蛋不是我的錯,以下是我總結的三點意見……”

江煥快縮成一顆187的土豆了,在被子裏求饒道:“路隊,別念了。”

“敢寫不敢念?”路鶴裏隔著被子拍拍他,“這麽慫?”

半晌,江煥從被子裏露出半張臉,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那些信……你全都看了嗎?”

“嗯。311封,一封不落。老子看了三天,都會背了。”路鶴裏壞笑著挑挑眉毛,故意逗他,拉長了聲音,“路警官,你好,展信佳。今天……”

江煥絕望地縮回了被子裏,開始用重度腦震蕩後還不太靈光的大腦思考,如何才能換一個星球生活。

路鶴裏知道他臉皮薄,也不催他,直到江煥悶在被子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露出臉來,低聲問:“你看了……不生氣嗎?”

那目光,是帶著一點濕潤的小心翼翼,刺得路鶴裏心口一疼。

“不生氣。”路鶴裏不逗他了,沉默半晌,“我很喜歡。”

江煥眼珠動了動,好像無法理解「我很喜歡」四個字,剛剛進廠維修、目前還在恢復期的大腦零件拼命運轉,正在呼哧呼哧冒煙。

“想不明白別想了。”路鶴裏摸了摸江煥剃得光溜溜的腦殼,“你送的草莓醬面包我都吃了,水也喝了,傘也打了。還有我很喜歡牛奶味,等小鹵蛋的頭發長出來,哥給你買牛奶味的洗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