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舉報

江新停酒量本就一般,各式各樣的酒水,他挨個嘗一點就有了不淺的醉意,酒會後提供代駕服務,程思稷將鑰匙交給司機,和江新停在後排落座。

江新停有點頭暈,又因為剛剛過於興奮,靠在程思稷的肩膀上胸膛跌宕,兩個人身上都沾滿靡麗甘甜的酒氣。已近深夜,車內昏暗,窗外掠過一些巴洛克風格的建築,還有大片田野的暗影。出來時似有月色,但燈光余韻未歇,倒讓月光不惹眼。

車內暖氣足,又很安靜,與剛剛嘈雜的酒會構成兩個極端,讓人產生紛繁夢境後獨有的疲倦,有些昏昏欲睡。

“開春的時候,這邊會開很多三色堇。”程思稷說,語調平緩,像在說睡前故事,“如果你喜歡,以後我們再來。”

“到時候,帶爸媽一起來。”江新停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說,“對了,我還給媽媽買了禮物。”

這兩句溫軟至極,戳中程思稷的心臟。沈繡其實很喜歡歐式建築,家裏買了不少文藝復興風格的油畫和擺件,而且因為彈鋼琴的緣故,對歐洲的情愫更深一些。不過自從生下程思稷之後,就很少能出遠門。後來程思稷獨當一面,可程秉遊不喜旅行,程思稷也工作繁忙,鮮有時間帶她出來觀光,所以到最後,反而是江新停記掛她記掛得更多些。

程思稷想,結婚這件事,他今生不可能再和別人來過。江新停是他對家庭的全部想象,是他需要家庭的全部理由。

他現在特別想親一親江新停,就在他大腦控制手臂正要動作的時候,手機響起來,於是只好換右手去掏手機。

是付嶼。

電話接通,他還沒出聲,付嶼的聲音先傳出來:“我買了明晚你和小江回國的機票,我猜你會需要。”

程思稷皺了皺眉:“為什麽我會需要……”

手機再震動一聲,有一條新聞被付嶼推過來。

“你們兩個今晚是斷網了還是怎麽了。”付嶼說,“有人舉報江新停提交的競技數據造假,他應該很快會收到VGD聯賽官方的調查函。”

江新停的手機為了錄他彈鋼琴的視頻,早就沒電關機了,而他今晚都在酒會周旋,沒有過多關注網上的消息。

程思稷簡單搜了搜信息,沒對江新停瞞著,照實說了。江新停酒醒大半,情緒倒還穩定,因為他問心無愧,更不是第一次被質疑,只是這次上升到比賽官方,涉及到他的職業生涯,不得不引起重視。

回到宿舍給手機充上電,一開機眾多消息和提醒湧進來,包括Koi的私聊、戰隊群聊,還有經紀人以及投資人。另外還有一封新郵件提醒,來自VGD聯賽中國區的官方,因為接到匿名舉報,認為他謊報了參賽時需要提交的競技數據,要求他重新接受考核和調查。

大部分消息都在關心他,擔心他為此感到焦慮或者忿忿不平,可是很奇怪的,江新停似乎沒有為此感到痛苦。他早已沒有什麽可失去,早在三年前,他背後就已經是懸崖峭壁,無路可退。

他甚至不在乎是誰舉報的他,因為如今的數據,他打得出來第一次,就打得出來第二次,他甚至被這種質疑勾起了好勝心,只想盡快回國證明自己這三年來的努力,告訴世界他的獎牌貨真價實。

他在戰隊群回了一條明天回國的消息,然後就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第二天晚上九點,江新停被迫提前結束集訓,和程思稷一起登上回國的飛機。

飛機緩慢爬升,將奧地利夢幻般的燈火拋在腳下。江新停知道,再美的夢終將要回歸現實,他要去直面一切。包括那些帶著偏見的目光以及程思稷的父母。

但這次不一樣的是,他確定並且需要,程思稷和他共同面對。

舷窗外一望無際墨色的黑,程思稷撐著太陽穴淺寐,江新停知道他昨夜沒睡好,大約又替他打聽消息,托人轉圜,他將他腿上搭著的毛毯鋪開,更嚴密地遮蓋好。程思稷眼睛沒睜開,手移過來,和他的手指扣住了。

江新停看著二人座椅間交握的手掌,想起自己半月前來奧地利時,只身上飛機,當時心裏想的是,這輩子大約就要這麽跟程思稷錯過了,一場戛然而止的重逢,好過一時沖動的再錯一回。

可沒想到回程時,是他陪著他回來。

自始至終,他像一只風箏,放得近、放得遠,線其實一直在程思稷的手裏攥著的。

飛機上的早餐不盡如人意,下飛機後,程思稷正問他要不要再找地方吃一點什麽,剛出vip通道,幾家不知從哪裏打聽到他們回國消息的電競媒體從通道盡頭圍了上來。

“關於您並非天生左利手,開鏡暴擊率卻能達到42%,有匿名舉報說是您提交給聯賽官方的數據作假,江先生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閃光燈如有實體,拍打在二人的臉頰上,生出難以言喻的痛楚與屈辱。程思稷皺了皺眉,腳步加快的同時將江新停環緊了,卻像是更印證了人們的某種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