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去客臥(第2/3頁)

陳立巖因為故意傷害蹲了局子,而江新停在養傷,戰隊比賽停滯,雖然資金不是問題,但電競選手的時間賽過黃金,江新停希望盡快歸隊。

他不顧程思稷讓他再休息一段時間的建議,打開了電競室的門,啟動主機,電腦屏幕亮起,久違的熱血音樂從音箱內傳出,手指觸碰上宛如自己肢體一般熟悉的鼠標與鍵盤,他的眼底再次被點亮,感覺宛如新生。

左下角彈出消息。

“來一局?”是Koi發來的訓練場PK邀請。

江新停為了恢復得更好,之前一直忍著沒碰,早就蠢蠢欲動想練練手,於是欣然同意,掰了掰手指開麥挑釁一句:“來啊!幹你心態!”

這一次他選擇裝備一管M24A2狙擊槍,輕便且精準度高。他無聲無息地開鏡、瞄準,Koi的機動英雄在殘垣中躍動,恍然不知隱匿在樹林間對準他的槍管。

右手手背緊繃,手指懸停。

兩秒後,三點鐘方向,預判不會出錯,非常十拿九穩的一槍。

點擊鼠標,扣動扳機。

江新停手腕猛地不受控制地輕微顫動了一下,子彈破空,偏離了原本的射擊方向。

等程思稷回家時,屋內沒有開燈,死一般寂暗。他回來得晚,以為江新停已經睡了,便在玄關處放下鑰匙,輕手輕腳地上樓,卻發現電競室門半掩,門縫裏瀉出一絲微光。

他疑惑地走進去,看見江新停額發濡濕,失魂落魄地仰面躺在電競室的地毯上,睜著無神的雙眼發呆,桌面上鼠標翻倒,鍵盤被扔在一邊。

那些原本都是他的寶貝。

程思稷神色一黯,走過去俯下身蹲在江新停身邊,摸摸他的臉,像是一塊冰,又濕又冷:“怎麽了小麒?”

問出問題的同時,他心裏倏然產生一種很可怕的預感,但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承認。

江新停機械地將視線聚焦在他臉上,對著他緩慢地擡起右手,手腕在肉眼可見地細碎顫動,程思稷瞳仁抖了一下,用虎口穩住它:“你過度練習了?!”

江新停眼尾通紅,帶著哭腔:“你騙我!你說會好的!”

面對程思稷不可置信的目光,他猛地掙紮著跳起來,握住鼠標,近乎歇斯底裏:“你看,我瞄不準,它不聽我的!”

準心在一個極小的範圍內飄移,無論江新停如何用力,都無法使它精確固定。

“會好的,小麒。”程思稷罕見地難以克制,喉頭哽塞,他一根一根掰開江新停攥到慘白的手指,將他摁進懷裏,環緊,任他掙紮,任他將眼淚全部蹭在自己的肩膀上,那裏的襯衫緊緊貼住皮膚,灼燙著他,“一定會好的。”

一個成功的謊言,是信用透支的過程,亦需要很多個謊言去掩蓋。程思稷在短短一月內,對江新停撒了人生中兩個彌天大謊。

直到醫生的結論,讓他無法再欺騙下去。

“神經損傷?”程思稷問,“是不可逆的嗎?”

醫生搖了搖頭,遺憾地回答:“某條細小的神經可能被割斷,造成不受控的震顫,這種傷害沒有痊愈的可能,不過看程度,應該不會影響正常生活。”

“只是作為電競選手……”醫生頓了頓,像宣讀最殘忍的判決,“不太建議再進行這種高強度的運動了。”

尖銳的耳鳴撕裂江新停,他臉色慘白,精神恍惚地站起身,好似充耳未聞。他用力推開擋在面前的程思稷,向屋外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沖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劇烈地嘔吐起來。

程思稷立在門邊,垂著手,看著江新停弓起的脊背上單薄的布料被撐起一節一節突出骨節的輪廓,空氣裏泛起難捱的酸苦味。

盡管程思稷已經焦頭爛額,但他還是盡量推掉飯局按時下班,將過剩的工作帶回家做。不過他漸漸發現,陪伴似乎並不是江新停所需要的,哪怕他在家,江新停也只是更多地將自己鎖在電競室裏,或者自己一個人在院裏的吊椅上發呆,喂那只老態龍鐘開始掉毛的虎皮鸚鵡。

有時候程思稷將他打橫抱出來,摁坐在餐桌邊,他就吃一點,假如程思稷不采取強制措施,他就有可能一天連一餐也不吃。

再後來,江新停知道吃飯了,卻不再去電競室,他將遊戲相關的全都鎖進去,海報、玩偶、報刊、影碟。他由期待奇跡,轉為認命。很快他開始整宿整宿地失眠,即便程思稷摟著他,哄他睡上一會,也很快就會醒。

這種失眠是兩個人共同的痛苦,江新停明白,程思稷眼裏的疲倦和血絲已經掩都掩不住了。這也同時引起了沈繡的關切。

又是深夜,程思稷再次被身側的動作驚醒,他睜開眼,看見黑暗裏江新停緊閉的眼角流出眼淚,渾身緊繃著無聲地顫栗。程思稷打開燈,將江新停搖醒,他懵懂的、布滿血絲而又驚慌失措的眼神仿若一把銳利的刀捅進程思稷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