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6/7頁)

“除了葉子牌,後來母後還教過我打馬吊。”

打馬吊是民間的說法,宮裏叫馬兒戲,好聽一些。

大抵蕭成煜訴說過去的聲音太過低沉,復有感情,沈輕稚一下子便聽入神,沉迷在了蕭成煜年少時的歲月裏。

蕭成煜慢慢把摸到的牌湊成對,一一放到桌上,他繼續道:“母後教我玩牌,不是要誤人子弟,也不是要我玩物喪志,母後只是告訴我,人活在世上,不能永遠都緊繃著,時間久了,人就廢了。”

“就如同這打牌一樣,母後雖不是特別沉迷,偶爾宮裏有宴會,母後也能打上一會兒,無傷大雅,卻也能讓心情愉悅。”

“我那時候年紀小,人還有點固執,其實沒太往心裏去,母後就說以後每一日教我一種新的戲碼,葉子戲的戲碼有十幾種,即便是這種簡單的玩了,也要長時間學習才能學會。”

這話倒是剛好拿捏住了蕭成煜。

蕭成煜這麽好強的人,肯定要每一樣都學會,輕易不肯輸了臉面的。

蕭成煜回憶到此處,忍不住笑出了聲。

“唉,母後當真是用心良苦,那會兒宮裏事多,她每日還要陪我玩上一個時辰的葉子戲,當我逐漸掌握葉子戲的玩法,一一學會之後,心裏那根繃著的弦終於松了。”

“因為我終於意識到,沒有任何事可以一蹴而就,我再努力,飯也得一口一口吃,日子也得一天天過,故而之後我就不再日夜熬著學習,反而給自己做了個計劃,按部就班一一完成便是了。”

蕭成煜笑著把手裏最後兩張牌放到桌上。

“沈昭儀,我贏了。”

沈輕稚:“……”

沈輕稚看著手裏一大把牌,陷入了沉思。

她意有所指:“陛下,人生就跟這玩牌一樣,有時候也是純看運氣,看來臣妾今日沒什麽運氣。”

蕭成煜哈哈大笑。

他笑了一會兒,才說:“不一定,沈昭儀,再來一局?”

沈輕稚抿了抿嘴唇,倒是被他激起了鬥志。

第二局,蕭成煜以兩張牌險勝。第三局,兩人只差一張牌。

到了第四局,沈輕稚已經認真起來,待到她終於贏了,這才歡天喜地把最後兩張牌放到桌上,很得意看像蕭成煜手裏的一把牌:“陛下,看來我還是有點運氣的。”

蕭成煜笑著點點頭,他放下手裏所有的對牌,把他們混進牌堆裏,然後便對沈輕稚伸手:“夜深了,早些安之吧。”

沈輕稚這才發現兩個人打了大半個時辰的牌。

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陛下怎麽不提醒我,陛下明日辰時還要上朝,怎麽也要多睡一會兒的。”

蕭成煜牽著她的手,兩個人回到寢殿裏,一起洗手漱口,然後便在床上就寢。

待厚重的帳幔放下來,沈輕稚心裏那點興奮漸漸散去,困頓翻湧上來。

她現在好吃好睡,沒有煩心事,基本上躺下就能睡著。

誰知蕭成煜卻沒什麽困意。

他看著熟悉的帳幔,聽著耳邊輕軟的呼吸聲,終是開口:“朕當年學武啟蒙的時候,父皇母後都很關心,那時候父皇還算年輕,身子也沒有到後來的地步,還能日常在宮中行走,故而每當武課的時候,父皇就回去校場陪著我一起練。”

沈輕稚緩緩睜開眼睛,她沒有看向蕭成煜,只是安靜聆聽他的話。

蕭成煜似乎也不需要任何人回應。

他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帳幔裏回蕩,訴說著只有他知道的帝王之家,只有他能感受到的父母之愛。

人人都說帝王無情,皇家無義,在蕭成煜看來,無情的都是狼子野心的人,大抵真如沈輕稚所言,他生來便運氣好罷了。

他有一對對他極為疼愛和珍惜的父母。

蕭成煜道:“那時候我也是練得渾身酸痛難忍,但我也說過,我就是個倔脾氣,從來不肯認輸,難受得不行我也不叫苦累,非要日日都去上武課,父皇自然一眼就看穿我的倔強,倒是沒有訓斥我,只同我說他也想跟我一起練,但他身體不好,還得讓皇兒等一等他。”

沈輕稚的心中一酸。

她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家人,想起了曾經的一切。

無論前世今生,父母都不在了,她孤零零在這世界上,再無親緣。

沈輕稚眨眨眼睛,把翻湧上來的酸澀努力壓了下去,她不是孤身一人,她還有付思悅,還有戚小秋,她還有朋友。

這就足夠了。

人總得學會知足,只有知足常樂,日子才能好過。

總去數著算著自己沒有什麽,那日子該有多難過呢?

就在這時,溫熱的手心貼住了沈輕稚的手背。

她心中翻湧起一陣暖流,剛剛壓下去的酸澀再度翻湧上來,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淚逼了回去。

蕭成煜握住她的手,兩個人安靜躺了一會兒,沒有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