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4/7頁)

主仆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年九福就給他洗凈又燙幹長發,簡單利落在發頂束好發髻,他就很知趣退了下去。

待得暖香閣只剩蕭成煜一個人,他才緩緩睜開,臉上的表情終於放松下來,不再如同之前每一日那般繃著。

他自己這病,不用太醫說,他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說來說去不過是心裏有火,焦躁不安,夜不能寐所至。

外人都看他從太子順利當了帝王,當上皇帝之後政事也是得心應手,前朝後宮皆是井井有條,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裏不是不慌的。

畢竟,他也是第一次做皇帝不是?

家國天下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若他還能淡然處之,那就絕不是凡人了。

蕭成煜長長舒了口氣,把心裏那股子郁結之氣都疏散出去。

他做太子的時候確實已經監國,可哪會即便父皇病重,不太能處理朝政,可他畢竟還在。

父皇對他總是悉心教導,朝政有任何難辦之處,他都會去詢問父皇,那時候,總有人告訴他要如何做,要怎麽做,也有人告訴他不要怕,出了事有父親擔著。

那時候,他不是天,他的頭頂有另一片天。

後來父皇殯天,他倉促繼位,可即便如此,宮裏也有母後在。

當年開國時,高祖皇帝曾經重病不能治,高祖文皇後便已國母之身,撐起了大楚的一片天。

所以這些年來母後雖並未如何在前朝呼風喚雨,可前朝那些事,母後都是一清二楚的。

前些時候,若是有些處理不了的政事,蕭成煜也會去問一問母後,母後總能給他吃上一顆定心丸。

現在,母後也去了玉泉山莊,整個宮裏就剩下他一個人。

朝政有難處的時候,再沒人給他指點迷津,也無人告訴他不用怕,出事有我。

他現在成了別人的天。

蕭成煜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出身,所以他從來也學不會軟弱和退縮,他是嫡長子,若是退後半步,那死的就不是他一個人,連帶著皇後和宜妃都要受連累。

所以從小到大,有什麽事他都咬著牙堅持,從不退縮,也不敢退縮。

如今這般,他遇到了難題,也不會退縮萎靡,不會但又害怕,他只會越發努力,一往無前。

故而這般夙興夜寐的,才終於把自己折騰病了。

是啊,沈輕稚說得很對,人生還有大幾十年要活,何必把自己折騰的做皇帝都不痛快。

經了這一遭,他自己倒是沉澱下來,終於把心裏那股火氣發散出去,不再焦急仿徨了。

以後的日子,就按部就班過好了。

蕭成煜閉了閉眼睛,他仰頭躺倒在池邊的軟枕上,臉上露出一個輕松的笑。

那是他臉上從未出現過的笑容,張揚、肆意、暢快無比。

現在,他是皇帝了。

自然要隨心所欲,想要的即便一時半會兒要不到,也總有屬於他的一天。

幽靜的暖香閣裏,輕輕響起一陣笑聲。

年九福守在門口,聽到他笑了,自己也無聲笑了起來。

他仰頭看了看天,今夜星空明亮,萬裏無雲,潔白的銀盤掛在天際,照耀著安靜祥和的中原沃野。

月色皎皎,星光璀璨,自是人間好時節。

另一邊,沈輕稚也在沐浴,她今日選的不是茉莉香露,特地換了玫瑰花露,味道更清新一些,沐浴之後她自己也覺得香,總是想要去聞。

戚小秋看她這般,唇角勾了勾,難得笑了:“娘娘若是喜歡,回頭我差人去尚宮局說一聲,若是以後有了好香露,給娘娘取來沐浴。”

她想了想,道:“聽聞南地的橙花味道也好聞,還有外邊的鈴蘭,芳草等,味道都有些風味。”

沈輕稚就說:“好啊,辛苦咱們秋姐姐了。”

戚小秋搖了搖頭,她出去叫銀鈴伺候守夜,就瞧見錢三喜賊眉鼠眼縮在垂花門外,露出個小腦袋來。

戚小秋:“……”

戚小秋沖他招手:“今兒怎麽敢勞你錢大公公值夜?”

他們宮裏一共三個黃門,錢三喜雖還沒當上總管,卻也是管事,值夜哪裏輪得到他來操心,往常一過宵禁,他就麻溜回他的東四條作威作福去了。

今日還沒走,顯然是有事。

錢三喜就沖她擠眉弄眼:“秋姐姐,這不是今日打聽來了好消息,想同娘娘說麻,結果咱們娘娘面子大,大半日都在幹元宮呢,這會兒小的才有機會說。”

戚小秋便讓他等了等,進去通傳一聲,沈輕稚便就披了外袍來到明間:“昨日批給你銀子,今日事就辦妥了,咱們錢公公可真厲害。”

錢三喜很是滑稽地沖她行禮,才道:“哪裏,其實不是小的使了錢,這消息能打聽出來,這幾日娘娘大展神威。”

錢三喜這麽滑頭的人,打聽莊嬪娘娘家中事,如何會自己親自去,他是摸清了門路,請同鄉出面請人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