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別勝新婚!

丁漢白在墻外立了很久, 孔明燈都飄到天邊去了, 他仍立著。忽地,從裏面砸出來一顆鵝卵石, 是壘在花圃邊緣的鵝卵石。

這是紀慎語給他的信號, 紀慎語看見了。

他一步步後退, 戀戀不舍地離開,經過丁家大門時望一眼, 不知道那二位家長近況如何。回到崇水, 他簡單收拾幾件衣服,要去一趟上海。

一早寄了競買人申請, 連夜走, 到達後馬不停蹄地參加拍賣會。張斯年正在釘床板, 哼著歌,回想年少時第一次去上海的光景,回來後沒幹別的,看誰不順眼就罵人家“小赤佬”。

丁漢白速戰速決, 換一件風衣, 臨走擱下兩沓鈔票。“別釘了, 買個新床,余下的錢你收著。”他囑咐,“另一沓如果有機會的話就給我師弟。”

張斯年問:“你晚上幹嗎了?合著沒見著?”

丁漢白要是真想見,翻墻進去並不難,可他沒那麽好的自制力,一旦見到就走不了了。再忍忍吧, 等他回來,化成縷輕煙也要飄到紀慎語面前。

他拎包離開,趁著夜色。

淩晨出發的火車,旅客們一上車就睡。

丁漢白走到車廂交接處抽煙,回想去赤峰途中的那場夕陽。那一刻真好啊,他從後環著紀慎語,靜謐從容下藏著怦怦心跳,不像此時,只能看見自己的影子。

何止就他看著影子,紀慎語伏在窗台上望著天空,期盼飄遠的孔明燈去而復返。夜是黑的,屋裏明著,他也只能看見自己的影子。

天氣一日日變暖,丁延壽氣病的身體卻不見好,丁爾和透露的信息如一記重錘,把這原則堅固的父親打擊個透。這樣一來,他在家養病,讓丁厚康全權管著三間玉銷記。

飯桌上,丁爾和順水推舟:“大伯,一店最要緊,你不在的話沒人坐鎮,要不叫我爸先頂上吧。”說完,他去夾最後一根油條,不料被對面一筷子搶走。

紀慎語將油條一分兩股,一股給姜廷恩,一股給丁可愈,說:“師父,三哥看著我,我們都在三店,廷恩做首飾也在。如果二叔去一店,二哥在二店,那兩個店都有些緊張。”

丁爾和說:“出活兒沒問題就行,我心裏有數。”

紀慎語舊事重提:“之前二店拜托師父做了一批玉勒子和玉套墜,說明二哥和二叔兩個人都忙不過來,各店一個人出活兒怎麽會沒問題。”

他給丁延壽提了醒,繼續說:“師父,我和三哥去一店吧,你手上的活兒我本來就做了七七八八,總要有頭有尾。二叔和二哥還在二店,首飾出活兒快,廷恩自己在三店就行。”

紀慎語在桌下踢踢姜廷恩,姜廷恩立刻拍胸保證,丁可愈也表示沒有意見。丁延壽首肯,吃完便回屋躺著,丁爾和沒搏到上訴機會。

一同出門,大腹便便的丁厚康在前面走,四個師兄弟在後面跟。街口分道揚鑣,紀慎語轉身對上丁爾和,擦肩時,對方說:“你在家是個外人,在店裏是個不吃股的打工仔,可別記錯了。”

那聲音很低,平淡中醞著火氣,紀慎語低回:“正因為我不吃股,那我說什麽、做什麽,誰都無法給我安個野心勃勃的罪名。”

人有了目的也就有了弱點,有了弱點就會束手束腳。紀慎語光明正大,在家希望丁延壽早日原諒丁漢白,父子之間融冰;在玉銷記他一切為店裏考慮,誰耍花花腸子他對付誰。

紀慎語與丁可愈去一店,迎春大道不辜負這名字,路兩旁的迎春花開得極熱烈。行人擰著脖子貪看,他卻心如止水似的,開門就進了店內。他於人前禮貌而周到,出活兒,待客,打理店內的方方面面。等到稍有閑余,背過身,他就沉默寡言得像塊木頭。

點滴空隙裏,他想丁漢白。

丁漢白今晚還會出現在墻外嗎?

就這一個問題,他能琢磨十萬八千次。

“紀珍珠,歇會兒吧。”丁可愈進來,挽袖子紮圍裙,“這些天光顧著監視你,都沒摸過機器,我幹會兒。”

紀慎語有眼力見兒地備好茶水,還擦鉆刀,然後狀似無意地說:“街上那花開得真好,小姑娘們看見都走不動。”

丁可愈隨口道:“女孩子嘛,難免的。”

紀慎語問:“三哥,你不是有女朋友嗎?漂亮嗎?”

丁可愈打趣他:“你又不喜歡女的,管人家漂不漂亮。”說完無奈一嘆,“好一陣子沒見面,估計生我氣呢。”

日日跟著監視,不僅顧不上摸機器,也顧不上見女朋友。紀慎語試探完心生一計,什麽都沒說,去門廳看櫃台了。五月,沒幾天就是丁漢白的生日,他一定要和對方見面。

夥計晃來,瞧他自顧自笑得美滋滋,也跟著笑。

他臉一紅,虛張聲勢,端大師傅的架子:“上午出的那件記档沒有?五月啦,上個月來去的料子理清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