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赤峰之行(上)(第2/3頁)

紀慎語引頸嗅嗅:“沒有,飄散幹凈了。”

丁漢白說:“離近點,衣領上有沒有?”他不動聲色,如同獵豹引誘羔羊,繃著渾身肌肉伺機而動。紀慎語哪兒曉得,挪近歪頭,鼻尖蹭到丁漢白的衣領上,吸氣聞味兒,呼氣烘熱對方的脖頸。

丁漢白擡手,輕輕按在對方的後心,隔著宣軟的棉衣逐漸施力。紀慎語說:“衣領也沒有,還是我鼻子不好使?”他聞完後退,抵住丁漢白的手掌,接著手臂也被擒住,那人一步將他困在車門的邊角。

和那晚被抱起一樣,猛然發生的肢體接觸令他惶惑無措。

紀慎語問:“你還生氣?”

丁漢白說:“我生哪門子氣?”

紀慎語低喃:“……怎麽覺得你憋著火想揍我。”

車輪震動,外面風景長新,夕陽照紅丁漢白的眼睛。他哭笑不得,沒料到情難自禁竟然這麽滑稽。旖旎就此被攪散,他翻轉紀慎語,說:“不揍了,看場日落吧。”

紀慎語挨著車門,丁漢白在身後包圍著他,他抓住扶手,丁漢白挨著他的手也抓住。日暮火紅成片,像他此時的臉色,心慌,撲通撲通鬧騰。

“師哥。”他說,“那麽紅,像不像巴林雞血石?”

丁漢白卻拆穿:“你每回轉移話題都很明顯,像個傻子。”

在這搖晃的交接處,透過小小的玻璃窗,他們直站到余暉落盡。車晃得人忘卻今夕何夕,光照得人忘記奔向何方。只前胸貼著後背,隔著厚厚的衣物,聽見自己的強力心跳外,忍不住猜想——他是否也這樣。

晚八點,火車長鳴進站,紀慎語兜著帽子踏上赤峰的地界,發燙的臉頰也終於降溫。乘客陸續出站,他緊抓丁漢白的手臂,擠了一會兒再擡頭,發現抓成了丁爾和。

驀地松開,他喊一句師哥,丁漢白回頭伸手,將他一把拉至身邊。

丁漢白沒再松手,握著他,大手上的厚繭貼合他的掌心,溫暖多過粗糲。快到出站口,人挨著人,他擡頭看見站外的牌子,驚道:“五雲?師哥是你嗎?”

丁漢白第一次跟丁延壽來時還小,之後改名字再來,烏老板也已習慣叫他本名。擠出站口,他與舉牌的人熱切擁抱,感謝道:“烏叔叔,辛苦你招待我們。”

烏那欽笑聲爽朗,接他們去家裏休息。天黑透了,舟車勞頓顧不上看赤峰的模樣,不久到達一處住宅區,樓層不高,但比過去的平房暖和許多。

一桌酒菜,填飽肚子為先。他們三兄弟排著隊洗手,忽然人影晃過,清亮的笑聲也同時響起,原來是烏老板的女兒。

烏諾敏偷襲丁漢白的肩膀,用不太清晰的普通話打招呼。

丁漢白轉身:“都長這麽高了,手勁兒還挺大。”

烏諾敏看著他們:“清燉羊肉是我做的,請你們多吃點。”

何止清燉羊肉,那一桌當地吃食原來都是烏諾敏做的,入席,烏老板說:“早就纏著我學,說做給你們吃。”

其中兩道丁延壽最愛吃,丁延壽每回來都給烏諾敏帶禮物,小姑娘感激。丁漢白做客不能拂了主人好意,替她他爸吃一份似的,撐得夠嗆。

夜裏,烏那欽騰出兩間臥室給他們,很小,但足夠睡。紀慎語站在門口躊躇,丁爾和隨後進去一間,說:“愣著幹嗎?明天去巴林右旗,早點睡覺。”

紀慎語對丁爾和比較陌生,不待見什麽的,他也心知肚明,還有玉薰爐被打碎,他的確最懷疑這兄弟倆。但丁漢白是老大,又難伺候,必然要獨睡。默默進屋,紀慎語想,反正男孩子睡覺而已,又不是夫妻洞房,和誰都一樣。

直到洗漱完,另一間臥室仍空著,紀慎語沒見到丁漢白,就此作罷。門一關,氣氛極沉悶,丁爾和看當地報紙,他扒著窗戶發呆。

恍惚間,他聽見什麽,一開窗望到丁漢白和烏諾敏在樓下散步。

下雪了,那麽冷,散什麽步?

還跑來跑去,陪著十幾歲的小姑娘折騰,也不怕累壞自己二十歲的老骨頭。紀慎語想些無稽可笑的,驟然想起姜廷恩說過——丁漢白嫌商敏汝年齡大。

商敏汝大,可烏諾敏小啊。

還跟“敏”沒完了。

雪越下越大,丁漢白撐得散步消食,烏諾敏跑來陪他。他想,這片片雪花應該讓紀慎語看看,不過明早到處都銀裝素裹,自然也就看見了。

折回,丁漢白才驚覺那二人已經休息,竟然湊在一間臥室裏。他要揪出紀慎語,可剛送走烏諾敏,又迎來烏那欽,於是和對方談起采買意向。

及至深夜,丁漢白估計紀慎語已經睡熟,幹脆不再打擾。

內蒙的第一晚,紀慎語困頓之中猛然醒來,翻身險些掉下床。他推推侵占位置的丁爾和,對方不動,他卻肚腹連著心肝一並攪和起來,倉惶跑去衛生間,憋著聲兒嘔吐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