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誰喜歡你了?!

丁漢白和紀慎語就如此坦誠布公了, 不想坦誠也遲了。紀慎語預料的責怪沒來, 反接住那樣一句溫情的話語,叫他措手不及。

半晌, 他只好嘴硬一聲“不疼”。

一切按下不表, 丁漢白凝視對方許久後走了, 看著是走,實則是逃。眼前的人物神情依舊, 是他日日相對最為熟悉的, 轉念想起另一重身份,二者重合, 他那股沖動的情緒逐漸冷靜, 竟變得思緒朦朧。

他心慌反復, 好幾回了,什麽時候才能想明白因由?

丁漢白難得懦弱,索性躲避般不去想了。

第二天,玉銷記一店終於迎來新的鎮店物件兒——青玉雙蝶耳活環三足薰爐。

門廳整潔, 夥計們一早收拾好展示櫃與玻璃罩, 等玉薰爐一到, 入櫃,掛銘牌,相片記冊。紀慎語立在櫃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銘牌,姓名那裏刻著他的名字。

擡臉,玻璃罩上映著丁漢白的輪廓, 就在身後。“師哥,會有人買嗎?”紀慎語問,“我不姓丁,顧客會不會不認我的手藝?”

丁漢白說:“你的手藝不夠格,你又不姓丁,顧客自然不認。你的手藝要是頂好,你雖然不姓丁,但顧客會詢問紀慎語是誰。”

東西越好,問的人越多,在這行裏就會一點點出名。

紀慎語興奮不外露,看夠實物又去看名冊。名冊硬殼真皮面,厚重非常,內容分著類,極大部分都出自丁延壽和丁漢白之手。

紀慎語忘記要看什麽,孩童學數似的數起來。他想算算那父子倆誰的作品多,還沒數完,一只大手伸來蓋住。

丁漢白說:“別費勁了,我爸的多。”

紀慎語笑眯了眼:“我就知道,誰也扛不過師父。”

丁漢白罵:“知道個屁,這本不是總冊,我的少說明我的賣得好。”冊中只展示店內有的物件兒,一旦賣出就撤去。

紀慎語不欲反駁,丁延壽只出大件兒,當然賣得慢。轉念一想,他說:“師哥,以後師父老了,雕得也會慢,到時候我和你多出活兒,讓師父當甩手掌櫃。”

這話表面好聽,翻過去卻暗示著什麽,暗示勤勤懇懇為玉銷記張羅,不理其他。丁漢白了然,明知這是拒絕他別的,竟無氣可生。

他們在玉銷記待足一天,傍晚下班,丁漢白馱著紀慎語,在迎春大道上慢慢騎。路旁樹黃,時不時飄下片落葉,丁漢白接住一片,捏著細梗,反手向後面作亂。

彼時夏天,短袖露著手臂,柳條拂上去很癢。

此時秋天,穿著外套,那一片樹葉接觸不到什麽。

紀慎語揪住葉片,脆的,一撚就碎,漸漸撚到細梗,他拽著晃了晃。丁漢白得到回應,指甲掐著前進,上回手背挨了一巴掌,這回他先發制人,碰到指尖便抓緊對方的手。

車把搖晃,紀慎語環住丁漢白的腰,而他再想松開時,丁漢白握著他的手放在腹部,平穩的,力道卻很大。

他不懂為什麽這樣,但他覺得很暖和。

懶得掙脫,就如此擁了一路。

晚上一家四口聚在客廳,丁延壽咳嗽,姜漱柳給他戴了截圍脖,灰兔毛,搭扣是朵象牙小花,瞧著比喜劇電影還好笑。四人將沙發占滿,紀慎語窩在丁漢白身邊,等那二老回屋休息後,他也打起瞌睡。

丁漢白余光一瞥,然後將電視關了。

刹那的安靜令紀慎語清醒,他扭臉看丁漢白,知道那副嚴肅模樣是要談點什麽。丁漢白也轉臉看他,問:“你跟著梁師父有什麽打算?”

紀慎語支吾:“學手藝,別的沒想做什麽……”

丁漢白不滿:“還特意強調沒想做什麽,我是拿刀逼著你跟我幹了嗎?”

哪還用拿刀,在紀慎語心裏,丁漢白一張嘴比刀子也差不離,況且這人司馬昭之心。他聲兒不大,卻理直氣壯:“如果沒發現那個人是我,誰知道你又怎麽巴結呢。”

丁漢白齒冷一笑:“巴結?我看你享受得很,享受完還拈把酸醋,別是精神分裂。”

紀慎語叫對方講得不好意思,忙解釋原先不知,說完丁漢白沒有吭聲,客廳安靜。他何嘗沒有同樣的問題,也問:“師哥,那你跟著瞎眼張有什麽打算?”

其實梁鶴乘轉述過了,只是他不太相信,想聽丁漢白親口說。

丁漢白沒辜負,將心底的想法與心願悉數告知。“你覺得我要拋下玉銷記是不是?”他看紀慎語愣著,“三間店,以後變四間還是兩間仍未知,這不是手藝好就發達的事兒,我爸難道手藝不夠好?”

紀慎語怔忪瞧著對方,丁漢白說:“不行就要改,改不了市場就改自身。玉銷記的本質是做生意,我說了,我要開市裏第一家正規的古玩城,第一家之後還要第二家、第三家,你想過沒有,一家古玩城的生意比玉銷記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