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還就抱了!

維勒班料市旁邊有間法國餐廳, 早年生意十分慘淡, 後來改成賣豆漿油條,生意漸漸紅火起來。紀慎語此時坐著皮沙發, 欣賞著桌上的鮮花燭台, 吃著油條醬菜……胃口和心情一樣復雜。

丁漢白說:“飽受侵略的時期, 這兒是個法國人開的酒店,就叫維勒班酒店。後來料市沒改名, 生意不錯, 許多外國人都來這兒交易,洋貨也最多。至於這間餐廳, 幾年前老板換人, 所有都沒動, 只不過變成了中餐。”

紀慎語安靜聽科普,喝完一碗豆漿,而後揣著僅剩的一點積蓄隨丁漢白離開。市場裏顧客往來,除去賣料的, 還有不少成品店, 很值得一逛。

紀慎語停在一面櫥窗前, 被裏頭精美的工藝品吸引。“師哥,這都是外國古董?”他扭臉問,“還是仿制的?”

丁漢白說:“仿制的,但做工材質都不錯。”

櫥窗裏擺著一張純白圓桌,桌上是一對巴洛克鍍金多頭燭台,和一套文藝復興風格銀質茶具, 丁漢白見紀慎語模樣專注,問:“喜歡?”

紀慎語把玻璃摸出印子,好看,喜歡。

“那你買個杯子回去喝茶。”丁漢白的觀念極簡單,喜歡就買。紀慎語考慮得多:“家裏東西都是中式的,不配套,等我以後住別墅再來買。”

丁漢白問:“那您什麽時候住別墅?”他心裏想,早上出個門磨蹭許久,把小金庫翻來覆去地清點,還住別墅,住筒子樓吧。

他天生有股氣質,不說話也能暴露出所想,紀慎語回頭瞧他片刻,看穿他腹誹什麽。逛來逛去,全然沒了交流,也不知道送手鏈的話還算不算數。

一家小店,主營雞血石,入目鮮紅乳白交雜,瑰艷到極致。紀慎語送給姜采薇的紅白料小像就是如此,只不過更通透,因此色彩上差一些。

姜采薇膚白,戴這樣的顏色絕對好看,他還想征詢一下丁漢白的意見,結果丁漢白先說:“雞血石不錯,就拿這個給我做。”

紀慎語只好問:“要不我做一對,你和小姨一人一條?”

丁漢白竟像吃了蒼蠅:“又不是姐弟母子,幹嗎戴一對?!”

都怪姜采薇歲數小,弄得紀慎語對她沒長輩之感,更像是姐姐。他專心挑選,先挑好給姜采薇用的,想到丁漢白是男人,對紅白比例遲疑起來。

“師哥,你真的也要雞血石?”

“就要雞血石。”她姜采薇用哪個,丁漢白也要用。

紀慎語想了想:“那我不給你做手鏈了。”

丁漢白無名火起:“本來我就不想要,愛做不做。就想騙我帶你逛街,車接車送還請吃早點,別墅沒住上,先擺起少爺譜兒了,雞血石?鳳凰血我也不稀罕戴。”

這一串連珠炮把紀慎語轟暈了,攥著半掌大的一塊愣住,半天沒捋清丁漢白在罵什麽。“我、我怎麽你了?”他相當委屈,“我覺得雞血石太紅,你戴手鏈不合適,想改成刻章……不行就不行,你生什麽氣?”

丁漢白話太急,將對方誤會透,這會兒裏子面子都丟盡,百年難得一見地紅了臉。他掏錢包,意圖花錢買尊嚴:“老板,結賬。”

紀慎語不饒他:“我有錢,你這樣的,在揚州得被扔瘦西湖裏喝水。”

接下來再逛,紀慎語當真變成少爺擺譜兒,只留後腦勺給丁漢白。丁漢白問什麽,他裝沒聽見,丁漢白搭話,他連連冷笑,倆人演話劇似的,逛完折返終於謝幕。

丁漢白啟動汽車:“我想吃炸醬面。”

紀慎語對著幹:“我想吃生魚片。”

丁漢白握著方向盤嘆一口氣,他琢磨清了,自己拉不下臉認錯,又哄不來對方,那幹脆就杠著吧,杠來杠去可能還挺痛快。當然,主要是他不愛吃生魚片,完全不想遷就。

熄火下車,紀慎語望著面館的牌匾沒脾氣,等進去落座點單,被十來種炸醬面晃了眼。他其實沒吃過,想象中面條糊層醬就是了,怎麽會有這麽多種?

“這叫菜碼,選幾種自己喜歡的。”丁漢白轉向服務生,“黃豆、雲腿、青瓜、白菜、心裏美,面過三遍涼水。甜皮鴨半只,清拌蘆筍,京糕四塊。”

紀慎語學舌:“黃豆、雲腿、青瓜、生魚片。”

服務生趕忙說沒有生魚片,丁漢白哭笑不得,餓意濃重,懶得較勁。等菜的工夫兩個人俱是沉默,菜一上來更是無話。

淺口大碗,丁漢白下筷子攪拌,把炸醬面條攪得不分你我,把菜碼拌得看不清原色,再夾一塊甜皮鴨,大功告成,往紀慎語面前一推。

無聲搶過另一碗,拌好終於開吃,在家時他和紀慎語挨著坐,現在是守著一處桌角。悶頭吃了會兒,旁邊的吸溜聲變大,余光一瞥,紀慎語吃成了花嘴。

昨晚心虛沒吃好,紀慎語早餓了,一口下去覺得滋味兒無窮。他以為不過是碗黑黢黢的面,卻沒料到濃香但爽口,一吃就刹不住。等餓勁兒過去速度慢下,他又夾一塊甜皮鴨,吃得嘴上醬黑油亮,伸手夠紙盒子,才發現餐巾紙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