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3頁)

陸準瞠目,駭得抱緊狼崽,蒼天哪,連心上人的爹都敢殺,也忒瘋了。他既驚懼又好奇,倘若霍臨風真的婚娶旁人,該當如何呢?

嘩啦水聲,容落雲裹著袍子繞出來,周身冒著濕熱的氣,臉蛋兒,膝蓋,一雙水淋淋的足,哪哪都透著浸泡後的淡粉色。

人恰如其名,一張好面容,流雲飛落的繾綣態。

這模樣,該是文文弱弱的公子哥,執書握筆,說些酸詞和詩賦。可他走近了,奪下狼,捋著小畜生問道:“你說什麽?”

陸準喉結一滾:“若是霍臨風婚娶,該當如何……”

容落雲輕聲道:“我當真殺了他。”

管他名門閨秀,王族公主,敢嫁霍臨風,就做好當寡婦的準備。這時狼崽驚醒,身子團著,只睜開烏溜溜的兩眼。

容落雲抱著狼崽登床躺下,面朝裏,撫弄狼崽的耳朵。方才說得兇狠,此刻一沾枕頭,身子一松,心緒也從剛硬變至柔軟。

半晌,他訥訥道:“霍臨風應該不會罷……我不允許。”

陸準聽見,湊過去,笨嘴拙舌地哄:“二哥,何必非巴著他呢,世間好男兒多了。”他掰過容落雲的肩,“你原本最疼我,瞧瞧我呀。”

容落雲蹙眉瞧著:“莫非你也是斷袖?”

陸準一愣:“我是你的好弟弟……要斷也該斷我的!”

容落雲真想斷了這廝的狗腿,翻過身,抱著狼崽閉起眼睛。陸準見狀,躺一邊,氣餒好一會兒工夫。

他恨恨地想,也許此時此刻,霍臨風高床暖枕正快活呢。

霍將軍著實冤枉,休說高床暖枕,連張椅子都沒得坐。已近子時,定北侯府的燈火吹熄大半,唯獨書房燃燭無誤。

他立著,腳下地毯厚重,吞去靴底摩擦的動靜。霍釗坐在書案後,陰沉著臉,右手轉動著左手戴的扳指。

對峙良久,霍釗問:“書呢。”

這已是第三遍,霍臨風卻答案依舊:“走得匆忙,忘在西乾嶺了。”

霍釗說:“少來這套。”他的兒子,裏外的德行他最清楚,謊話自然也能看穿。《孽鏡》乃唐禎唯一的遺物,書中內容更如珍寶,怎是說忘就忘的物件兒?

“今日你若拿不出,就留在書房面壁一月。”

霍臨風急道:“那怎麽成?我明日便需回營督軍!”

霍釗眸光深幽:“你可以試試。”

這非尋常人家的父親,向來是說得出做得到,霍臨風負著手,十指交纏盡是糾結。他清楚,紙包不住火,此事同樣瞞不嚴實。

誰料,霍釗忽然問:“容落雲是誰?”

霍臨風驟然一驚,愣著答不出話來。霍釗竟露出笑,鐵面松動漾起一點嘴角:“我的小兒子留質關中,我當然要派人探一探。”

早在一封“染疾”的家書送來前,侯府派出的探子便到了。為了保險,特意挑的新面孔,今時今日仍潛在西乾嶺中。

霍臨風渾身僵硬:“容落雲是不凡宮的頭目,一介草莽而已。”

霍釗笑道:“我的探子可不是這般說的。”起身繞到桌前,銅墻鐵壁般壓迫著親兒子,“你曾救他的性命,讓他陪同你見沈舟,許他出入軍營、將軍府,還透露他軍情,連送回來的家書都允準他劫去一看,我說得對不對?”

霍臨風的冷靜終於出現裂紋,瞠目而視,難以置信地看著霍釗。樁樁件件,何等探子能刺探至此,必定是潛在他身邊的人。

“爹,”他問道,“你的探子究竟是誰?”

霍釗一哂:“你認識的,張唯仁。”

兒子培養的密探,竟是老子早就派去的,實在是荒唐!

霍臨風卻顧不得震驚,只知道,《孽鏡》一事已然瞞不住了。他凝視著霍釗的虎目,承認般點了點頭。

小腿骨登時劇痛,霍釗將他踹翻在地:“胡鬧!”

他爬起來:“這般便是胡鬧?!”從往事揭開,容落雲舍了他,恨了他,又因愛折磨放不下他,日積月累至眼下境地,他早想發泄了!

“還有更胡鬧的。”他如驚毛的豹子,“同見沈舟,容落雲和沈舟的淵源非我能比。”

“隨意進出又如何,他還睡我的軍帳、登我的高床。”

“再說軍情,那水兵都要靠他的弟弟操練。”

“家書又豈止允許他劫去,根本就是當著他寫的!”

霍臨風一字一句說罷,亦是哂笑:“至於《孽鏡》,也是給了他。”

霍釗怒不可遏,揚起蒼蒼大手奮力揮下,霍臨風擡臂抵住,額頭凸起道道青筋:“爹,這叫做物歸原主。”

他切齒拊心道:“可遺物能還,他雙親的性命要如何奉還!”

霍釗滿目驚疑,只聽霍臨風陡然音輕:“容落雲,乃唐氏遺孤。”

手臂垂落,霍釗怔忪著退開兩步,挨住書案的邊緣。松柏般的身軀刹那間佝僂,儼然遭受了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