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頁)

千余裏車馬勞頓,鄧嚴不單身心俱疲,亦染上一身水土不服的病症。此刻滿桌對症的吃食,他難免感動,尚未動筷,杜管家奉上幾包草藥。

鄧嚴接住,於油紙縫隙窺見一二,裏頭是泛著光的金錠。

悄擡眼,見霍臨風既不吭聲,也不離開,正紈絝般把玩腰間玉佩。鄧嚴了然,能說的都已說了,還有些未說的,眼下也該說了。

“將軍,可知塞北又起戰事?”

霍臨風故作驚訝:“當真?”

鄧嚴道:“算不得交戰,蠻子挑釁罷了,只是軍餉兩月前便該撥去,一拖再拖,才放到朝堂上嚼了嚼。”

不給戰士們發餉銀,卻要修建長生宮,最後哪個窟窿都要靠苛捐雜稅來填補。霍臨風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什麽,鄧嚴繼續說:“皇上亦曾動搖,只是那隱士力勸,便打消了皇上的念頭。”

霍臨風問:“那個隱士仍在宮中?”

鄧嚴搖頭:“百官議論,皆以為那隱士要謀求些權勢,起碼也要撈一份富貴,豈料皇上好轉後,他竟主動告辭了,歸隱山野無人知其蹤跡。”

玉佩玩得由涼變溫,霍臨風一把攥住,已無可問。他命三五人留下伺候,起身離開,大步流星地出了庭院。

杜錚小跑跟著,稟報道,張唯仁那會兒歸來,在主苑小廳等候。

霍臨風正想張唯仁,確切地說,是在想審問張唯仁的容落雲,如何審的,審得滿不滿意,昨夜睡得可好,有無夢見他一星半點?

霍將軍可真能聯想,回到主苑邁入小廳,篦一篦腦中紛亂,而後才不鹹不淡地覷向對方。張唯仁是個老實的漢子,當即跪下,為辦事不利而請罰。

“起來罷,不怨你。”霍臨風道理分明,“以後瞧見容落雲……躲著走。”

噗嗤一聲,杜錚立在椅後偷笑,霍臨風懶得計較,他自己都想笑:“容落雲若是劫你,不必反抗,省得挨打;容落雲若是審你,你就招;容落雲若是罵我……”

張唯仁道:“屬下必定拼了這條命,也要為將軍爭一口氣!”

霍臨風揉揉太陽穴:“……他若罵我,你就誇我,多說些我的優點,老子不差你那口氣。”說罷又問,“容落雲還在朝暮樓?”

張唯仁說:“回不凡宮了。”

霍臨風擺擺手,揮退對方,聞見袖口的脂粉氣。這才發覺,睡一夜從青樓歸來,竟一直帶著滿身的姑娘味兒。

他回臥房沐浴更衣,拾掇好,又騎馬出了門。

將軍府門前摩肩接踵,長安的隊伍進城,個把時辰便傳至大街小巷,老少都來瞧瞧新鮮。霍臨風甫一露面,街上立刻讓出一條路來,乘風踏過,積水沾濕了馬蹄鐵。

他縱馬馳騁,急洶洶地趕到不凡宮,達至宮門外,牽韁喊道:“開門,我要見你們二宮主。”

弟子跑來:“霍將軍,二宮主剛走。”

霍臨風問:“他朝哪邊去了?”

弟子說:“二宮主上山練功去了。”

病才剛好,昨日逛窯子,今日又上山,簡直沒個消停。霍臨風無言得很,將寶馬托給對方,只帶著水囊追上山去。

街面的雨水尚未晾幹,遑論山中,他的官靴沾滿泥土。連跑帶飛,漸漸尋到一溜腳印,半個掌,像小貓小狗留下的。

定是那人矯情,怕弄臟綾鞋,於是腳尖點地一路飛掠。

神龍無形追不上八方遊,何況密樹掩映,根本望不見容落雲的仙蹤。霍臨風懶省事兒,縱身上樹,尋個舒服的姿勢臥好,然後清一清嗓子。

他張口喊道:“容落雲——”

似有回聲,他運氣再喊:“容落雲——”

“——小容!”

“——小雲!”

“——容容!”

老虎驚夢,豺狼崴腳,滿山鳥雀振翅離巢,霍臨風一聲聲呼喚容落雲的名字,耐心告罄之際,氣沉丹田喊出:“容落雲的此生摯愛乃是——”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白色身影盤旋而至,卷起周遭落葉,攜著清風露水送來一掌。霍臨風伸左手相抵,右手胡亂地勾攬,於濃郁的碧綠之中將人接住。

葉子落盡,亭亭如蓋的樹冠逐漸不再晃動。

他受那一掌,胸膛因咳嗽而起伏,一下下蹭著對方。離得那般近,朝思暮想的距離,但他仍不知足,將手臂收得更緊一些。

容落雲邊掙邊罵:“你他娘喊什麽?!”

霍臨風喊啞嗓子:“不然你哪肯現身?”他倚著樹幹,為了安安穩穩地抱一會兒,趕忙轉移對方的心思,“不開玩笑,出事了。”

容落雲冷冷道:“你爹被殺了?”

“……”霍臨風心中好苦,怔忪的空當,容落雲從他懷中掙脫,拽著他飛下樹幹。他回過神,落地後說:“記得長生宮一事嗎,沈舟來那次提過。”

容落雲輕點頭:“沈大哥又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