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3頁)

這時一陣香味飄入,杜錚端來了晌午飯,三葷兩素,一屜竹筒甜飯。霍臨風和容落雲都餓久了,落座桌前動筷便吃,杜錚自覺退到一旁立著。

容落雲奇怪道:“他大哥,你怎的不吃?”

主仆俱是一凜,霍臨風忙說:“大哥,你傻站著做甚,快趁熱吃啊。”

三人圍坐,容落雲掰開竹筒,埋首吃得開心。他這趟來得不虧,探了病,抹了藥,吃了飯,直待到朗朗午後。

等霍臨風喝完藥,他屁股黏在凳子上,說:“我該回別苑了。”

霍臨風擦擦嘴:“宮主這就回去?”

容落雲改口:“那再飲杯茶罷。”又吃又喝跟個財迷似的,他臉皮薄,於是擺弄風箏掩飾窘迫。驀地手裏一空,霍臨風將風箏抽走了,他立即護食:“送給我就不能收回。”

霍臨風失笑不言,這風箏白面一張,總該添兩筆色彩,他取來筆墨。容落雲放了心,潑茶研墨,暈朱砂成紅色,勾石青成碧色,再染生梔子粉成黃色。

他們挨著坐,各執一筆,冥思如何描繪一只燕子。

容落雲畫燕首,霍臨風畫腹,燕翅與剪尾一人一半。最後,雙目各點睛,赤羽花紋的沙燕就畫好了。

將擱筆時,容落雲想起那盞竹柄提燈,更想柄上的雲紋。他提筆勾一抹碧色,於燕翅尖兒描了幾筆。霍臨風問:“這兩片小葉子是何意?”

他回答:“——杜仲。”

兩個人一同扭臉,直愣愣對上,粗莽真誠得如兩只撲翅相撞的蛺蝶。燈描雲紋,握在手裏,風箏繪杜仲,卻飛在天上。

容落雲半晌回神:“畫好了,我回去了。”他有些慌。

霍臨風起身:“我送你下樓。”

容落雲兀自朝外走,經過竹床時瞥見一本倒扣的書,他顧不得好奇,匆匆走了出去。踩上竹梯,兩個人的重量加起來,那咯吱咯吱的動靜好像昨夜輕搖的竹床。

他赧然,竹意為君子,怎的這竹園中犄角旮旯都覺得旖旎。

下了樓,杜錚從小廚鉆出,交還容落雲昨夜遺落的食盒。霍臨風自然而然地接過,將容落雲送出竹園,一通拐繞又送出千機堂大門。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這兒不及千裏,故而沒完沒了。

容落雲沿著小街行走數步,轉身道:“回去罷。”

霍臨風說:“風箏畫好了,宮主放給我瞧瞧?”

這大弟子一貫沒規矩,如今連這種要求都說得出口,二宮主的脾氣倒是愈發好了,竟點點頭答應。容落雲小跑起來,隨風放線,將墨跡未幹的彩燕送上天空。

他的淺色衫子飄啊飄的,清新又活潑,霍臨風敞著煙灰絲袍跟在後頭,目光追逐。一前一後,好似魔尊跟著小仙,周遊三界終於抵達凡塵。

細汗在晴日下閃著晶光,容落雲停下,胡亂地抹了把臉。

霍臨風走來,奪下線軸坐享其成,朝前頭跑去。

仗著午後人罕,他們肆無忌憚地追趕,奈何一個內傷未愈,一個尚在病中,沒跑多遠便氣喘不停。兩個占據天下輕功第一、第二的人,對著臉哼哧,拂了彼此滿面氣息。

霍臨風一直把容落雲送入無名居中,仍不走,因為他始終惦記一事。賈炎息共五本賬簿,送給沈舟兩本,還剩三本,沒猜錯的話要交給在長安的“神秘人”。

閑聊一會兒,他踱至缸邊看魚,狀似無意地說:“歸來兩日,也不知瀚州情形如何了。”

容落雲道:“世間苦難無法兼顧,盡心便可。”

霍臨風“嗯”一聲:“可惜只讓賈炎息供出罪狀,未牽扯他和陳若吟勾結的證據。”

容落雲說:“他沒招供,賬簿記得清楚,裏頭多少是流進丞相府的,一目了然。”

似乎就等這句,遮掩易生疑,霍臨風坦率道:“賬簿如斯重要,想必余下三本定有大用處,我隨時恭候宮主吩咐。”

水面一蕩,容落雲扔了把餌食:“的確有用,只不過需要宮主親自去辦。”他沿著缸轉到霍臨風身旁,“你安心養傷,好好休沐一陣罷。”

霍臨風亦勸:“宮主內力尚未恢復,不準再獨行辦事。”

他說的不是“不可”,而是“不準”,態度強硬得令對方一愣。容落雲而後頷首,叫他放心:“原本我要親自去的,眼下便叫老三帶阮倪去。”

霍臨風心中冷哼,那小財神咋咋呼呼,別半路劫起道來。至於帶上阮倪,他問:“宮主,若你親自辦,會帶誰?”

容落雲沉吟片刻,他親自辦的話根本沒想帶人,張嘴卻改了主意:“……我自然是帶你。”

這話一出,缸中紅鯉撲騰濺水,嫌他們好吵。霍臨風忽然心中慶幸,下次罷,下次再派他,秘密知道得晚一些,他便待得久一點。

兩個人借著喂魚消磨許久,魚快撐死才罷手。霍臨風道句“告辭”,將食盒遞到容落雲手中,轉身前低聲道:“叫大哥裝了碟吃的,宮主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