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你聽我解釋。

高級病房裏, 莊凡心躺在病床上, 暮色投射進來, 把輸液袋中的藥水染成了橘紅。他沉睡著,冷汗一滴一滴從額頭流下,淌濕了鬢角。

在急診樓做檢查時醒過一次, 渙散地眯開眼,轉瞬又緊緊閉合,他是疲勞過度加上突然刺激導致的暈厥, 血壓和血糖都很低, 伴隨著強烈的心悸反應。

床畔,顧拙言盯著那張臉龐, 憔悴,蒼白, 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破碎成粉齏。他用紙巾給莊凡心擦汗,怎麽都擦不幹凈, 只有幹燥的紙團被洇濕。

門推開,陸文從會展中心趕來,還沒卸妝, 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顧拙言問:“秀場的情況怎麽樣?”

陸文回答:“亂成了一鍋粥。”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 明星們怕牽扯,能走的都立刻走了,模特們原本等著和設計師一同謝幕,都堵在後台議論,有兩位silhouette的形象代言當場要求解除合約, 還有那群挖采訪的記者……

“裴知是老板,正在應付。”陸文道,“他說忙完就立刻過來。”

聽罷,顧拙言起身:“幫我看著他,我去打個電話。”

他走到病房外的長廊上,打給GSG的公關負責人老徐,吩咐對方和silhouette溝通一下,一起處理當前的麻煩。

負責人回他,薛總已經吩咐過了。

顧拙言看向對面的休息室,薛曼姿握著手機走出來,對上他,說:“我聯系過老徐,網上的事情盡快冷卻,先保持沉默,澄清還是承認等小莊醒了再說。”

顧拙言道:“那些不會是真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薛曼姿很冷靜,很客觀,已經想好任何可能,“拙言,那些是真的話,無論你多愛他也要和他分手,他不配。”

顧拙言無比篤定:“沒有那種如果。”

薛曼姿把話說完:“好,假如小莊是被冤枉的,不管消耗多少人力和財力,必須給他一個清白。”

顧拙言說:“我知道。”

薛曼姿問:“通知小莊的爸媽沒有?”

“還沒。”顧拙言有所顧慮,莊顯煬和趙見秋在旅行,還帶著一位老人,突然告知的話怕慌裏慌張在路上出什麽事情。

薛曼姿道:“網上的消息哪瞞得住,估計很快就知道了。”她上前抻抻顧拙言的西裝,“別把父母想得太脆弱,即使老了,也是能保護你們的。”

她鮮少垂頭喪氣,此刻卻嘆息一聲,那麽精彩,傾注了那麽多心血的秀展,誰能料到在最後一刻付諸東流。轉念她又笑起來,拍顧拙言的肩膀:“坎坷遲早要邁過去,早一天也好,至少現在你能陪著他。”

顧拙言心念一動:“謝謝媽。”

薛曼姿攏一攏外套,準備走了,恢復成公事公辦的模樣:“GSG是冠名的贊助集團,你負責的,後續處理不好就回公司領處分。”

返回病房,顧拙言替下陸文,兩人不說話、不動彈地盯著莊凡心的臉,許久,陸文扭開頭,先沉不住氣地罵了一聲:“操他媽的!”

顧拙言掏出公寓鑰匙:“行了,幫我回家取點東西,衣服,毛巾牙刷什麽的。”

陸文接過,沒多廢話便往外走,走一半停住:“眼下事情多,你需要幫忙就叫我吧。”他頓了頓,“裴知雖然是凡心的朋友,但公司那攤子事兒他得頂著,估計沒那麽多精力。”

顧拙言說:“我知道,你去吧。”

窗外正是黃昏如火,俯瞰下去,天地間的人和車小得像一粒沙,再瞧瞧病床上的軀體,渺小的人不知承受著多大的苦楚。

手機振動不停,家裏面,顧寶言和薛茂琛輪番打來,公司裏,副總和廣告部的人也不算消停,還有看到新聞後的連奕銘和蘇望,甚至是遠在榕城的齊楠……

天徹底黑了,拔完針,顧拙言握著莊凡心的手,一點點將冰冷的皮膚焐熱。醫生說,莊凡心已經進入睡眠,他太疲憊,並且對清醒狀態感到排斥和恐懼。

裴知來了,風塵仆仆的,從事發後一直在四處周旋。他撲到床邊端詳莊凡心的睡態,不敢高聲地問:“醫生怎麽說?”

顧拙言遞一杯水:“輸三天液,他需要靜養。”

裴知猶豫道:“突然暈厥是因為今天的事……對麽?”他怕顧拙言不明白,解釋一句,“不是舊病復發什麽的?”

顧拙言立刻蹙起眉:“什麽意思?”

裴知回答:“凡心有那麽一兩年和我斷了聯系,後來告訴我是生了病,但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麽病,今天檢查的時候醫生有提到嗎?”

顧拙言腦中有一瞬的空白:“那段時間,是不是出事後的一兩年?”

“……是。”裴知揪起一顆心,“但願他只是不想面對朋友,而不是真的生了病。”

正說著話,陸文拎著一只行李包回來,看裴知也在,有點傻地揮了揮手。這光景本是愁雲慘淡,裴知卻苦中作樂地笑了,罵道:“你真夠倒黴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