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楚識琛薄唇張合,輕呼出渺渺的白氣,卻說不出一個字,從擡頭看見項明章開始,思緒萬千歸結於零,他就空白了,斷片了。

他們擁在異鄉的繁華街頭,以不成體統的親密姿勢,可楚識琛推不開,躲不掉,他在發燒,他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他疲憊力竭。

楚識琛給自己找了漫天理由,妄想合理化這個擁抱,企圖心安理得地陷在項明章的懷裏。

“怎麽搞成這樣。”項明章撞了下楚識琛的額頭,哄完又忍不住教訓,“你就是這麽辦事的?”

楚識琛說:“辦得不夠漂亮,讓你見笑了。”

他一慣的風度翩翩,可惜配上這副虛弱模樣,就成了乖順,項明章道:“你覺得我大老遠跑來,是為了看你的笑話?”

楚識琛感動地說:“不管是什麽,謝謝你。”

寒風蕭瑟,項明章半摟半抱把楚識琛弄上車,挨得極近時,臉頰相蹭,他一偏頭,將氣息灌進楚識琛的耳朵裏:“口頭不算,有你謝我的時候。”

楚識琛沒來由地心跳加快,跌坐在車廂中,暈乎乎地望著擋風玻璃。

一輛越野車駛到前方熄了火,周恪森從駕駛位下來,見完客戶,他去給楚識琛買了羽絨服和雪地靴。

拎著東西一轉身,周恪森看見楚識琛坐在出租車裏,車門旁邊站著一個高大的陌生男人,他快步走過去:“你……”

項明章猜到是誰,主動說:“周先生吧,我是項明章。”

周恪森驚訝道:“你就是項明章?”

“如假包換。”項明章說,“這一趟不算公務,沒帶名片夾,不過帶了身份證。”

周恪森擺手:“項先生說笑了,你怎麽會來哈爾濱?”

項明章誠實又圓滑:“如果前兩天來,那就是為了周先生。今天來,是為了楚秘書。”

周恪森彎腰看楚識琛,急道:“臉都紅了,肯定是發燒了。”

項明章不想再耽誤時間,說:“麻煩周先生帶個路,直接去醫院吧。”

周恪森返回去開車,新買的衣服包裝嚴實,項明章坐進車裏,脫下自己的羽絨服罩在楚識琛身上,然後把人攏在身邊。

楚識琛任由擺置,難受得半闔著眼睛,窗外是哈爾濱的夜色,他在飛掠的璀璨斑駁中瞥見一道細微的銀光。

項明章穿著西裝三件套,衣襟內的馬甲口袋上懸著長鏈,楚識琛側目睨著,說:“你戴懷表了。”

項明章“嗯”一聲:“走得急,忘了摘下來。”

楚識琛問:“有多急?”

中午通話突然沒了聲音,怎麽叫都沒反應,項明章立刻訂了最近的航班,沒收拾行李,沒交代工作,回公寓拿了件羽絨服,撂下一攤事情就過來了。

下了飛機,項明章在路上查詢客房的電話號碼,確定了酒店,正要聯系前台,楚識琛先打給了他。

至於有多急,項明章回道:“急得顧不上給你帶一瓶伏特加。”

楚識琛差點忘了,是他口出狂言在先,有點丟人,將羽絨服拉高遮住半張面目,聞見了衣領沾染的古龍水味道。

他悄悄嗅著,河水的汙濁與大海的鹹澀,一並在他的記憶中稀釋。

到了醫院急診,發燒感冒的患者占了一大半,項明章攬著楚識琛進了診室,一測體溫已經三十九度五。

醫生說:“燒得這麽厲害,在家吃藥了麽?”

楚識琛回答:“沒有。”

“南方人吧?”醫生經驗之談,“來哈爾濱玩兒可得穿厚點,每天都有凍出毛病的。”

周恪森擔心地問:“嚴不嚴重?這孩子昨晚在外面站了一宿。”

醫生吃驚道:“胡鬧,不要命了?”

項明章變了臉色,當著人不好發作,扣著楚識琛的肩頭重重地捏了一下。

楚識琛倒吸一口氣,不知道在找補給誰聽:“我穿得挺厚的,沒什麽大礙。”

“那也不行。”醫生問,“白天怎麽樣,什麽時候感覺難受的?”

周恪森說:“早晨那會兒,他——”

“森叔。”楚識琛連忙阻止,否則一會兒還要去骨科看肩膀。

項明章冷冷道:“早晨還幹什麽了?”

周恪森把話說完,一半氣楚識琛,一半氣自個,合起來中氣十足:“……他跳河裏了!”

醫生把圓珠筆拍在了桌上,“啪”的一聲:“不想活啦?跑我們黑龍江尋死來啦?!年紀輕輕的,珍愛生命懂不懂!”

楚識琛嚇了一跳:“懂……”

項明章的臉色冷過河面的浮冰,開口低了八度:“醫生,先幫他退燒吧,明天安排他做詳細的全身檢查。”

楚識琛說:“我——”

項明章直接打斷:“你暫時沒有話語權了,聽話就行。”

晚上要留院觀察,開了一間單人病房,很整潔,楚識琛去衛生間換了病號服,淺色布料一襯,他的皮膚透著灼熱的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