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五章 田九

上午9點50,李襄屏一邊走進對局室,一邊和自己外掛交流:

“呵呵定庵兄,你說最後這決勝局,我是采用哪個布局套路好呀?……對了,決勝局可是要重新猜先的呀,現在說這個貌似沒啥意義。”

“呵呵,想那月天前輩曾言:辟疆啟字,廓焉無外,傍險作都,扼要作塞,此起手之概也,而壤址相借,鋒刃連接。戰則羊師獨前,無堅不暇:守則一夫當關,七雄自廢。此邊腹攻守之大勢也……”

“哈哈,停停停,我說定庵兄呀,你這是啥意思,又想欺負我沒文化嗎?盡給我說這些沒用的……”

等李襄屏走進對局室以後,他和老施的交流戛然而止了,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他已經在對局室內看見小李。

小李竟然先於自己率先來到了對局室,他現在正拿著一塊濕毛巾,仔細的搽拭著面前的棋盤。

看到面前這一幕,這不由讓李襄屏心生感慨呀。這種搽拭棋盤的舉動,其實是一種儀式感,嗯,是從日本圍棋界那邊流傳出來的一種儀式感,在他們的“大三冠”比賽中,那麽作為年齡小或者自認為“下手”的一方,在比賽之前總要做一做這個動作的。

正是因為如此,連中學都沒讀過並且桀驁不馴如小李者,他之前是從不屑於這種舉動的。

這也就是李襄屏突然心生感慨的原因了,因為看到小李這個舉動之後,李襄屏突然意識到:今天這盤比賽,那注定會是一場艱苦的比賽啊。

這將是一場雙方綜合能力的較量,兩人除了要比拼圍棋技術,其他方面的比拼同樣不能忽視。

毫無疑問,因為自己來自後世,因為那些“狗招”,那麽自己在圍棋技術上,那肯定是對小李有所優勢的,李襄屏對此毫不懷疑。然而面對小李這樣的絕代勝負師,自己在其他方面,比如說意志力和精神力,那應該還是和他有所差距,李襄屏對此也是承認——

看到小李現在這個舉動之後,李襄屏突然意識到:和他這個舉動相比,自己剛才還在想什麽布局套路問題,這貌似已經落入某種下乘了呀。

因為想贏下小李這樣的對手,單純想依靠技術上的優勢對他形成碾壓,現在的自己肯定無法做到——

既然無法做到,那麽決定這盤棋走勢的,那很可能會是其他因素。

就在李襄屏的感慨當中,劉倡赫九段走了進來,他是本場比賽的裁判長,韓國時間上午9點55分,劉九段主持雙方猜先,李襄屏運氣不錯,在前兩局都是執黑獲勝的情況下,他本局再度猜到了黑棋。

韓國時間上午10點整,劉倡赫一聲令下,宣布比賽正式開始,李襄屏定了定神,他落下本局第一枚棋子。

應該說李襄屏的預感還是不錯的,他在剛開始的時候,就預感到這場比賽注定艱苦,那麽等到開賽一個小時以後,等這盤棋下到20多手棋,他這種感覺就愈發明顯了——

不是因為別的,因為這盤棋下到現在,棋盤上出現了一個超級難解的棋型,傳說中的“金櫃角”。

嗯,關於圍棋中的“金櫃角”,懂棋的棋友當然沒啥好說,那是連初學者都知道的,因為這個棋形雖然難解吧,但卻是非常普通和常見,屬於圍棋中的經典棋型之一。

對於完全不懂棋的棋友,這裏可以采用一個很形象的科普,和“刀把五”和“梅花六”這種棋形類似,完全不懂棋的人也可以想象這種形狀,那麽“金櫃角”呢,其實就可以說成“田九”——

在棋盤的某個角部,某一方圍成了一個“田九”的形狀,這就是圍棋中著名的“金櫃角”。

區區一個“田九”嘛,那這樣的棋形當然是非常簡單的,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一目了然的棋形,卻是圍棋中一個超級難解的變化。

“金櫃角”到底有多難?李襄屏記得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時候,馬曉飛對此有一個很好的注解。

馬曉飛九段是這樣說的:“金櫃角這個棋形,那可能算是最能代表圍棋特性的一個棋形了,看上去非常簡單,然而卻超級難解,這樣一個棋形,甚至可以當成一把標尺,假如一位棋手能把‘金櫃角’都完全搞懂的話,那麽毫無疑問,這個人肯定具備了職業七段以上水平。”——

要知道馬曉飛在說這話的時候,職業七段在圍棋界可是還具有特殊意義的,用日本圍棋界過去的說法,職業七段,那就是傳統意義上的“上手”,是普通人能通過努力達到的最高水平,至於再往上的八段和九段,那就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了,這個必須是“天授”。

在馬曉飛心目中,這個“金櫃角”就是這麽有分量,它的難度就是這麽大,它竟然能把普通人和天才區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