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許盼夏(八)

許盼夏不知葉迦瀾這話的意思,葉迦瀾看起來似乎有點矛盾的冷靜。

許盼夏說:“啊?”

她不理解。

這一道不理解讓葉迦瀾轉過臉,他說:“快點起床,不然要遲到了。”

許盼夏:“……喔。”

好嘛。

遲到就遲到嘛,他幹嘛這麽兇。

許盼夏慢吞吞地思考著,也穿上襪子鞋子。現在九月末,山東的天氣古怪,早晨冷得要穿外套,中午熱到穿T恤還要不停發汗。學校裏現在還規定著穿夏季校服,許盼夏將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背上雙肩包就往外走。

今日份葉迦瀾走的比往日要快,許盼夏個子不高,追著跑了好幾步,才氣喘籲籲地趕上,熱得一頭汗。

好在沒有遲到。

許盼夏的班級在葉迦瀾班級的隔壁,葉迦瀾是他們班班長兼英語課代表,他們倆班共用一個英語老師,因而,葉迦瀾有時候也會直接來他們班,把英語老師上課需要的東西捎帶到講台上。

許盼夏的成績屬於中遊,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位置卻得天獨厚地好。她個子不高,因為基本都會被分到前三排,但又因為成績不是那麽好,所以她的位置一般在第三排最左邊、靠著玻璃窗的位置。許盼夏很喜歡這個位子,因為外面還有長長的走廊,這個位置能享受到舒服的陽光,還能觀察到窗外的景色,路過學校時也翅膀匆匆的鳥兒,走廊上經過的老師,偶爾會有個傻乎乎的小壁虎冒冒失失地爬到玻璃窗上,許盼夏觀察壁虎捕蚊子看得入迷,被英語老師當場逮到,遂點她起來回答問題——

許盼夏站起來,支支吾吾,她剛才上課走神,完全沒有聽清老師說的什麽。

下場自然是悲慘的,英語老師罰她抄寫十遍課文,要求字跡工整,一個錯誤的單詞都不能有。

許盼夏哭喪著臉,被這個結果徹底壓垮了。無奈之下,在晚自習結束後,她只能留在作文上繼續抄英語課文。課文本身不算太長,十遍這個數字也不是很多,可惜強迫症老師要求不能有一點塗抹的痕跡,偏偏許盼夏越抄寫越著急,抄到第五遍時早就喪失耐心,趴在桌上自暴自棄。

叩叩叩。

敲擊教室玻璃窗的聲音驚動了許盼夏,她哭喪著臉往外望,看到葉迦瀾。

他穿著校服外套,拉鏈拉到最頂端,抿著唇,這個姿態令他的臉呈現出一種冷淡薄情感,而他自外拉開沒有扣死的玻璃窗,問她:“怎麽還不走?”

許盼夏囁嚅:“罰的抄寫還沒寫完。”

“回家再寫,”葉迦瀾擡手,看了眼手表,“再有半小時就熄燈了。”

“不行,我不想帶著作業回家,帶回家做作業效率低,”許盼夏說,“不然晚上一熬夜,明天早上就起不來了……”

葉迦瀾說:“罰幾遍?”

“十遍。”

“還剩多少?”

“……五遍。”

教室中的學生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這才高一,大部分人還沒有拼命學習的意識。只有中後排幾個人在坐著寫東西,還有人在低聲聊天,笑著討論即將到來、英語文化節的事情。

葉迦瀾進了教室。

許盼夏的同桌早就走了,葉迦瀾坐在她旁邊,從她的筆袋裏隨手拿了筆,又拿了一張紙,示意許盼夏握住筆寫——他要握住許盼夏的手,感受她運筆的姿態,再替她抄寫幾遍。

許盼夏慌了,結結巴巴:“這樣……這樣不太好吧?”

“離教學樓熄燈還有二十八分鐘,”葉迦瀾垂下眼睫,“你確定自己能在二十八分鐘內抄完?”

“……”

許盼夏不確定。

她屬於越緊張就越容易出錯的那種類型,且不要說二十八分鐘了,就算給她四十八分鐘,也有點懸……

英語老師太嚴格了,一點兒塗抹和潦草的痕跡都不行。

她捏著筆,葉迦瀾大手覆蓋在她手背上,他的手掌又大又熱,熱到發燙,好像能透過她、穿過她的身體,將那炙熱溫度一直傳遞到許盼夏的掌心中。許盼夏握住筆的手掌心很快出了一層汗,旁側窗戶開著,吹來微涼的風,許盼夏卻無一絲涼爽之意,她要在葉迦瀾這一雙手下窒息了。

但沒有關系,他是哥哥。

他只是想要幫自己早點抄完作業。

這樣想著,一不留神,一個“pray”(祈禱),差點寫成“prey”(獵物),在那個“e”尚未成型時,葉迦瀾那雙包裹她手帳的手終於用力,硬生生掰著許盼夏的手,捏的她骨骼和肉都被生生擠壓到發痛,而許盼夏只從痛楚中聽到他冷靜的聲音:“專心,寫錯這個,又要再來一遍。”

許盼夏:“……喔。”

疼痛令她注意力不得不高度集中,在葉迦瀾的掌握下,她穩穩地抄完這一遍課文。

距離教學樓熄燈還剩下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