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要亂蹭。”(三更合一)

裴楠看看鄭書昀懷裏的花,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瓶,半天才將對方話中的主次捋清楚,究竟誰做誰的陪襯,心中不免更為詫異,卻又無從分辨鄭書昀的意圖。

面對鄭書昀這種故作高深的慣犯,他本可以像以往那樣不做它想,任對方開心就好,可在這短短兩個月裏,他已經在鄭書昀身上留下了太多未解的疑問,而鄭書昀也曾不止一次向他發出暗示,邀請他了解自己。

於是走出收藏室的時候,裴楠緊跟在鄭書昀身後,進一步追問:“用這麽昂貴的古董插兩百塊的花,你不覺得浪費?”

鄭書昀側頭,視線從盛放的粉色花團劃過,落到身邊人雲蒸霞蔚般的臉上,“花在經人手的那一刻,就被賦予了無法用金錢衡量的價值。”

這句好似隨口而言的話稍顯拗口,但又並非詞不達意。裴楠稍作思索,垂首盯著瓶子的視線出現短暫失焦,回到客廳時忽然擡頭,瞪圓眼睛問:“你不會想說,因為這花是我送的,所以你很珍惜吧?”

鄭書昀收回看裴楠的目光,四下尋了處適合放花的空飄窗,唇角微動:“還不算太笨。”

若是以往被鄭書昀用這種明確帶有貶義色彩的詞匯揶揄,裴楠必然會豎起全身倒刺,與對方針鋒相對,但此時此刻,他心頭卻平白無端起了一絲不算惱人的癢意。

“只是一束花而已。”裴楠聲音有些甕聲甕氣,垂頭聳肩,擺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態度,卻在說話時輕微擡起眼皮,用余光看向鄭書昀。

只聽鄭書昀“嗯”了一聲,又用比平時略緩的語調道:“但我們不是朋友嗎?”

好似一只被無限放飛高天、徜徉在和暖的風中的風箏,暈暈乎乎仿佛要斷線之際,突然被地面的人收線扯落,裴楠胸膛不知何時高懸的心臟,在鄭書昀話音落地的瞬間跌回原處,回歸了最初的安分。

他再度低頭,看向手中的青花瓷瓶,意識到鄭書昀此舉,似乎只能說明他是個精通人情往來的合格的朋友,僅此而已。

坐在飄窗邊插花的時候,裴楠動作極慢,生怕把瓶子摔了。

鄭書昀就倚在他身後兩米外的墻邊,抱臂看他。

從專注認真的側臉,越過別在耳後的柔軟發絲,到發間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脖頸、順承而下單薄筆挺的脊背,再到沒有一絲贅余的細腰,以及因為前傾的動作而微微翹起的飽滿臀部……所有屬於這個男人的一切,於鄭書昀而言,都要比他手裏的花生動萬分。

裴楠專心致志地做著全新嘗試,並未察覺到落在他身上遊走無數遍的視線。

他雖從沒插過花,但勝在有藝術細胞,將主花和配花拆分後再錯落有致地重組起來,竟相較原先的更為好看。

抽出最後一支花,裴楠正思索著找地方插入,忽然感覺背後覆上一層灼熱的溫度,緊接著,鼻間盈滿熟悉的木質氣息。

心神毫無防備受到幹擾,裴楠手腕一抖。

花從指間跌落的瞬間,被一只越過他肩頭、擦著他頰邊而至的手牢牢捏住。

緊接著,他耳畔響起略帶病態啞意的聲音:“花要掉出來了。”

短短一句話,聽似是在解釋什麽,但這朵花是被鄭書昀嚇掉的,因而構不成對方忽然湊近的緣由。

裴楠“哦”了一聲,從鄭書昀手裏接過花,卻恍然忘了方才構思好的插花位置。

窗外嘈雜的雨聲不知何時被驅散而空,鼓動耳膜的只剩下因為發燒而粗重沉緩的呼吸聲。

身後的男人將花撈起後,並未退後,仍保持著彎腰的姿勢,默不作聲地看裴楠插花。

事實上,他在傾身的那一刻,便敏銳地察覺到了裴楠亂掉的呼吸。然而,想要佐證一個不可思議的推論,這短短數秒的樣本遠遠不夠,還需要收集更多更久。

這樣一坐一彎腰的狀態,兩具身體分明沒有辦法貼在一起,卻仿佛隔著空氣,一點點交融了體溫。

裴楠拿著那枝落單的花,手懸在瓶口搖擺不定,注意力卻控制不住地悉數往身後跑去。

漸漸的,他感到脊背淌下汗來,心猿意馬間,終於忍不住提醒:“鄭書昀,你好熱。”

他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微微側頭,正巧讓鄭書昀瞥見了他臉上一抹淺淡的緋紅,就好像真的被燙到了一樣。

對這異色進行粗淺判斷後,鄭書昀進退未定的眼底終於浮現出一絲驚訝。

*

鄭書昀雖然沒去律所,但依舊離不開工作,無愧於“工作狂”的美譽,整個下午都坐在沙發上處理積壓的事務。

上午在畫室的時候,裴楠覺得鄭書昀孤家寡人,又傷病加身,肯定諸事不利,要多可憐有多可憐,然而等他匆匆忙忙趕回來,卻發現好像並沒他什麽事兒。

窗外暴雨不歇,裴楠戴著耳機,在鄭書昀旁邊百無聊賴刷了會兒短視頻,正打算去樓上取平板畫畫,忽然看到鄭書昀另一側的沙發角落放著本影集,封面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