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莫因雪並沒有急著回答鹿予安的問題而是意味深長的說:“外公和叔公的事情已經過去。”

無論當年發生了什麽,都不會影響鹿予安在師門的位置,鹿予安又何必再問呢。

知道了反而將他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而鹿予安現在並沒有其他的退路。

但是鹿予安卻堅持盯著莫因雪說:“我想知道。”

他知道離開鹿家並不是明智的選擇,他還沒有成年,媽媽留給他的錢也不能立刻繼承,他會有許多的麻煩,會為自己的生活開支擔心,但是鹿予安並不怕,他從來都不是離開鹿家就無法存活的人。他無法離開鹿家只不過是被束縛在那張名為親情的網裏。

鹿予安知道什麽都不過問,去莫家是他現在最好的選擇。

看在顏老的份上,莫因雪不會虧待他,而憑借著顏老的威望和對他的重視,他以後能夠獲得許多他現在想都無法想到的東西。

前世的鹿與寧僅僅只是成為楊伯伯的弟子,就獲得他想要的一切。

可是,這些他都不在乎。

莫因雪側頭認真看了看少年鄭重的神色,明明是狼狽的,少年神情中並沒有任何局促亦或者不安,就好像未來無論是什麽都能坦然應對。

是什麽讓他有這樣的底氣?

他將少年帶去醫院。

鹿予安在醫院見到顏老時,穿著病號服的顏老坐在沙發上,低頭出神的看著手上李老頭留給他的印章,明明身體和前幾天並沒有區別,但是顏老肉眼可覺的衰敗了許多。

人的衰老只是一瞬間,李老頭的死訊將顏老的精氣神一下子全部抽幹。

直到鹿予安走進來,老人家才回過神。

顏老看著鹿予安,眼神是抑制不住的懷念,他終於知道他在予安身上看到的似曾相識的影子是誰了。

那是他的師弟。

可他的師弟在兩年前就已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無聲息的死去了,不知道在他眼中始終是個孩子的師弟,在那一刻是否也曾害怕。

顏老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但哪怕這樣,他也將自己的悲傷藏起,盡量柔聲對著鹿予安說:“這些年委屈你了,有我們在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他已經了解到予安和鹿家的事情,在他看來,予安在鹿家受盡委屈。

他轉頭對外孫囑咐道:“因雪,你好好照顧予安,以後予安你就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

如果鹿家不會照顧孩子,可以由他們來。顏老的眼神之中已經有冷意。

但莫因雪卻沒有動看向鹿予安。

鹿予安深吸一口氣說:“謝謝您,但是我想先知道,當初師父為什麽離開?”如果師父寧願幾十年也不願意回師門,那麽他一定有不能回去的理由。哪怕冒著冒犯顏老的可能,他也要問清楚。

他舍不得讓李老頭委屈自己,為了自己對別人低聲下氣,哪怕現在李老頭已經不在人世。

顏老是很好,他也很尊敬。

但是顏老再他心中,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那個晚上會打著手電,接他回家的倔老頭。

顏老卻立刻懂了,老人並沒覺得被冒犯,反而看著鹿予安一愣,才大聲欣慰連說:“好、好、好。”

說完他的眼中已經隱隱有濕意:“你的脾氣像你的師父。”同樣的有股刻在骨子裏寧折不彎的骨氣。

在這一刻,顏老才與鹿予安和師弟唯一弟子這個身份聯系在一起,他在鹿予安身上,清清楚楚的看到師弟的影子。

他嘆口氣,思緒似乎回到了幾十年前緩緩開口道:“予安,你知道《雪行寒山圖》嗎?”

顏老問的突兀,鹿予安還是點點頭說:“我知道。”

《雪行寒山圖》是畫聖的傳世名作,備受歷朝歷代文人的推崇,多次出現在詩詞名篇中,千年來在無數名人手中流轉,更是差點被聖宗皇帝帶到陵寢中伴他永眠,是當之無愧的國之重寶。

這幅畫之所以如此寶貴,不僅因為揮灑靈氣的筆墨,更是因為畫聖在繪制蒼茫潤澤的雪時用上一種特殊的顏料,雪山的白色並非用傳統鉛白或者雲母白繪制,而是用一種已經失傳的顏料——硨磲輝。

傳說這種顏料繪制的白色能在黑夜之中揮灑細膩的光芒,因千裏清輝澹水木而被稱作硨磲輝。這種顏料成分復雜,制作方法也已經失傳,唯有《雪行寒山圖》中有一處使用了這種顏料,被保存至今。

是本國畫史中的孤本。

可惜在百年前的戰亂中一分為三,不幸遺失。

可以說每一個學國畫的人,第一幅了解的畫都是《雪行寒山圖》,這幅畫在每個國畫人都有特殊的地位。

而上卷被毀,更是所國畫人心中的痛。

顏老才緩緩講起當年的往事。

鹿予安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當年顏老和李老頭的師祖本是宮廷畫師,在戰火中艱難求生,因不忍心國寶毀於一旦,豁出性命從外國士兵中搶回《雪行寒山圖》上卷,最後帶著國寶輾轉國外,旅居多年,多年探訪中卷、下卷的下落,最後死不瞑目,心中唯一的願望就是國寶有一日能夠歸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