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主使者

船上,羲九歌坐著窗前,執筆在一張白色信箋上寫字。她寫到一半,筆鋒猶豫下來,她屢次刪改,最後微嘆口氣,將筆放下。

幾天前,羲九歌和黎寒光脫離畫卷,負傷出谷。等在方壺勝境外的神官聽到羲九歌受傷後,十分重視,立刻召集所有人出谷,全速返航。

羲九歌隨行帶出來的石畫作為最重要的證物,被裝載在後艙,由重兵把守,隨著他們一起返回雍天宮。

今日是回程的第四天,這幾天各種靈藥、靈寶流水一樣送到羲九歌屋裏,她經過三天調息,外傷已沒有大礙,剩下的內傷需要慢慢調養,不必急於這一時。羲九歌脫離性命危險後,便立即準備密信,向白帝陳述實情。

羲九歌沒寫客套話,很快就進入正題,詳細敘述了她是如何落入石畫以及在畫中的見聞,但寫到出畫後,她卻拿不準該如何落筆了。

拋開對錯不提,這幅畫栩栩如生,內部法則完善,畫中人雖然被洗腦,但都有獨立的言行、想法,和一個真實世界不差什麽了。這樣強大的法器,已不亞於一方鎮界之寶。

羲九歌不知道這麽強大的法寶為何會出現在方壺勝境,也不知黃帝打算如何處置這幅畫,但無論如何,都繞不開這幅畫的主人。

那個人自比天道,拿活人做實驗,不服從他的就直接改造成怪物,動輒降下天罰“清洗”畫中世界,這樣一個狂妄自大、罔顧人命的人,竟然藏在他們身邊,不久前可能還關切地給她送過靈藥,羲九歌每想到這裏,都覺得不寒而栗。

這是西天宮特制的信箋,只有白帝能打開,不出意外的話會比羲九歌先到,裏面的信息決不能亂寫。羲九歌思來想去,決定去找黎寒光討論一下。

只有確定了主使者是誰,剩下半封信羲九歌才能寫下去。

羲九歌將密信仔細收起,貼身帶在身上,往屋外走去。出門時,羲九歌還特意去柯凡的房間看過,她親眼看到柯凡安穩睡著,才放心出門。

另一間船艙裏,黎寒光掩唇咳嗽,三分病裝成了十分。姜榆罔、祝英剛剛來過,常雎看到連認識不到三個月的外人都來看望黎寒光,她不好意思躲懶,也過來探病。

常雎問:“寒光哥哥,你們在畫中遇到了什麽,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黎寒光心道要不是常雎,他可能壓根不會受傷。黎寒光沒有表露,淡淡說:“怪我學藝不精,這些傷不成大礙。”

常雎看著面前冷靜平淡的黎寒光,意識到她好像從未聽過他抱怨。黎寒光每次受傷,從不提對方有幫手、年齡長、補給多等原因,只說輸了就是輸了,技不如人,不配找借口。之後他會更努力修煉,上次輸在什麽地方就特意加強。到如今他才一千余歲,已鮮少敗績,連父親私底下都感嘆,黎寒光真乃可遇不可求的奇才。

黎寒光天資比她出眾還比她努力,難怪他們兩人越差越遠。常雎唏噓過後,道:“寒光哥哥,你不需要把自己逼這麽緊,有時候也要適當放松,張馳結合才是長久之道。”

黎寒光笑笑,並不接話。常雎從來不需為生活擔憂,所以能說出張弛有度,可是一個朝不保夕、任何一次疏忽都會導致丟命的人,怎麽放松呢?

黎寒光懶得和常雎說這些話,他問:“常雎,我和神女失蹤那幾天,你們遇到危險了嗎?”

說起這個,常雎立刻滔滔不絕起來:“可不是麽!我們遇到了一群蜘蛛,還有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寒光哥你是沒見那個牛面人,他一拳頭砸斷了好幾棵樹,幸好玄帝太子及時來救我,要不然我就要受傷了……”

黎寒光靜靜傾聽,淺笑不語。不,姬少虞並沒有救起常雎,常雎確實受傷了,只不過傷勢都轉移到黎寒光身上。

要不是他的蝕心蠱突然發作,他們就不會被洪水困住,羲九歌不會耗空神火,說不定後來在天梯上,她就不會受傷。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甜甜蜜蜜將功勞歸給姬少虞。黎寒光心中無比諷刺,他再一次下定決心,等回雍天宮後,他馬上就找機會,去東海解除蝕心蠱。

常雎完全不知道黎寒光付出了什麽,一廂情願認為是姬少虞救了她,黎寒光無所謂,但他決不允許任何人連累羲九歌受傷。

常雎正喋喋不休說著姬少虞救她的細節,房門突然被敲響。常雎正說到興頭上,她蹦蹦跳跳去開門,看到外面的人時愣了下,臉上的笑凝在唇邊。

羲九歌也沒料到門內是常雎,她看到常雎通紅的雙頰、發亮的眼睛、興沖沖的笑容,細微地頓了一下,笑著問:“聽說黎寒光還傷的無法起身,我過意不去,前來探望一二。我打擾你們二位了?”

黎寒光聽到羲九歌的聲音,身體下意識坐直,隨即他想到自銥嬅己還“傷得下不來床”,勉強忍住,說:“是明凈神女嗎?快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