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富麗堂皇的台階

顧清渠以為周朔不會再來了,畢竟觸景傷情。可當他下班前準備摸清公交車的路線時,耳朵突然動了動,他聽見一聲清脆鈴響,像個心知肚明的暗號,在跟他打招呼呢。

顧清渠往窗戶下看,看見了周朔,依舊等在原來的位置上。

這倒是出乎意料了。

顧清渠呆了好半晌,他不知道周朔在哪兒做好了一番思想建設,反正在他的臉上,顧清渠看不出一星半點的波瀾起伏。

周朔的傷感?

只是短暫存在過而已。

在一棟辦公樓上班的人到點就走,一窩蜂下班,周朔人高馬大地在門口杵著,擋著他們的路了。

顧清渠把人往一邊拉,“你怎麽來了?”

“接你下班啊,”周朔莫名其妙地反問:“你不回家吃飯了?”

其實顧清渠今晚有事,沒準備這麽早回去,不知道周朔是不是故意的,這都堵到門口了,也不能跟他直說。

顧清渠只猶疑片刻,也不為難,“吃啊,回家吃。”

周朔點點頭,“那就上來吧,別客氣了,爺爺等我們回去吃飯呢。”

那後座都快成顧清渠專屬了。

接著一連三天,周朔雷打不動,早上送顧清渠上班,晚上下班又接回家,他似乎刻意掐斷顧清渠的業余生活,不上班的時候只能回家跟周朔和那只嘴碎的鳥大眼瞪小眼。

周朔以為時間長了顧清渠會拒絕,畢竟誰都得有自己的社交生活,但社交這玩意兒對顧清渠來說可有可無,他比周朔沉得住氣。

免費車夫,不要白不要。

工作日最後一天,周朔有事兒,跟周國盛說了一句就走了,顧清渠連他一根毛也沒見著,這回真得擠公交了。

顧清渠一時沒心裏準備,還挺不適應的。

“周叔,周朔怎麽了,走得這麽急?”顧清渠吃飯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

周國盛正喂著八哥,“誰知道啊,反正沒正經事!”

顧清渠看周國盛心情不太好,就沒繼續問了。

周國盛憋著氣,想發泄,又不能在顧清渠面前失體態,只能氣不順地蹦出一句,“晚上又不來吃飯了!剛好了沒幾天,又混回去了!”

不回來了?這話顧清渠聽進去了。

周朔這邊烏雲蓋頂,他心情也不好。

學校那邊到底能不能讓周朔繼續讀書的事情沒了後續,周老大也一直沒再來過,於是周朔全當這事兒黃了,可還是懸而未決,再加上顧清渠吊人胃口的調度,更加讓他坐立難安,只能加緊跑遊戲廳的頻率。

周朔還拿著董淵的工資,就得替人家把工作做好了。

遊戲廳一大早被人挑釁,董淵不在,就汪老黑一人看門,打不過人家,派了個小弟急匆匆來找周朔。

周朔心裏不順,是一種期望落了空,又不能被人看出來的失落,所以只能裝。可是人一旦裝久了,就容易精疲力盡,誰要是不長眼往槍口張撞,周朔就會逮著人往死裏咬。

也是宣泄口。

周朔打架打得狠,被董淵拉開後,依舊像頭暴走的雄獅,他亮著獠牙,虎視眈眈。看熱鬧的人要報警,被董淵手底下的人攔住了。

董淵把周朔往自己辦公室拖,剛關上門,他毫不留情地給了周朔一拳頭。

“周朔,瘋了吧你!”

周朔嘴角流血,腦子很混沌。

董淵:“我這兒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你的拳擊場!你到底怎麽了,誰又惹你了?”

周朔吞咽著充滿血腥味的唾液,渾渾噩噩間,他聽見了董淵的聲音。

氣沒撒出來,差點又把自己搭進去。

一瞬間,周朔頹然得像只病貓,他自暴自棄地往墻角一蹲,說:“董哥,對不起。”

董淵把周朔當弟弟,弟弟認錯,態度又很真誠,他一時下不了嘴指責。

“怎麽了周朔,”董淵在周朔面前蹲下,平視著看他,“有情緒就先消化幹凈,年輕氣盛我了解,但沖動是魔鬼啊。”

魔鬼?周朔懵了,他擰著眉打量董淵,好像見了真鬼。

“董哥,你說話怎麽文縐縐的?”

董淵送了他一個白眼,匪氣又上來了,“我這是勸你呢,你想讓我用什麽態度,給你火上澆把油啊?別打岔,說你自己!”

周朔焉了回去,不坦誠。

董淵氣壞了,他恨鐵不成鋼,“你要是我親弟弟,我一天能打你八頓!書不好好讀,日子也不想好好過了!你想幹什麽,上天啊!”

這才像他。

周朔扯了嘴角,疼,但又短促地笑了一聲。

“我沒事,”周朔說:“抽風了。”

董淵蹲得腿麻,幹脆就地而坐,“年輕輕輕的毛病真大,你這人以後找媳婦也得把人嚇跑了,可長點兒心吧。”

周朔耷拉著腦袋,任董淵訓。

這時候,放在書櫃上的三五牌座鐘敲響整點鈴聲,周朔跟著圓潤又深沉的鈴聲一起抖了抖,他猛地擡起頭,問:“董哥,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