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其七十三

沈厭不信神, 常意也不信,但在小販那幾句輕飄飄的祝福下,兩人還是走到了他說的那座廟門口。

今天不是什麽重大的日子, 也沒多少人來參拜,廟裏幾乎門可羅雀,常意站在門口, 望見了一顆蒼翠的大樹, 樹幹異常粗壯,枝繁葉茂, 枝條向高處趨發,勃然欲飛的樣子。

還未進去,已經感受到廟裏的翠涼逼人。

常意和沈厭一進門, 廟裏頭的僧人便露出些了然的神色, 停下動作, 上前遞給他們一株香。

遞完香後, 僧人也不解釋,又回了原地。

常意有些詫異地問道:“就在這拜麽?”

僧人有些懨懨地說道:“對, 往樹拜就行了,這兒沒有其他神像, 只供這一棵樹。”

說完,他重新拿起掃帚,走向後邊打掃, 不再管他們。

常意還沒見過這樣隨意的方式, 這地的習俗和環境都一樣, 連信仰都透露著些原始的氣息。

她擡起頭,打量著樹的周圍,樹幹上用繩結掛著些牌子, 上頭寫著東西,大概是人寫的心願,隨著風嘩啦嘩啦地撞在一起,響成一片。

常意眼尖,看到上面的牌子,有的寫著些“永結良緣”、“同心同德”、“白首永攜”的句子。

常意莞爾一笑,淳樸也有淳樸的好處在,句子裏寄托的純粹又直白的祝願,京城裏飽讀詩書,遵循禮教的各位體面人,怕是羞於寫出的。

而樹下頭,正中間放置著一個大香爐,裏頭還有些殘香立在裏頭,香爐前擺了一張桌子,上頭有筆墨刻刀,和一些木牌。

僧人遠遠看了他們一眼,說道:“木牌四文錢一個。”

“既然來了,那就拜拜吧。”

常意對沈厭說完,拿起香躬身拜了拜,心裏默念了一會,插進香爐裏。

她拜完,起身看了沈厭一眼,調侃他:“別這麽兇神惡煞的,神仙看了,都不敢保佑你了。”

沈厭斜她一眼,在桌子上擱下四文錢,拿起一張木牌。他手中有力氣,根本不必用筆墨,鋒利的刀對他來說,反而比筆墨熟悉。

他直接拿起刻刀在木牌上刻字,如同他人用筆墨在紙上寫字一般容易,可惜刻的字依舊不大好看,沈厭沒避著她,常意瞧了幾眼,感覺他的狗爬字更難辨認了。

不過他就刻了四個字,猜也能猜的出來,常意端詳了一會,慢慢念出來。

沈厭被她念得耳根子有點泛紅。

爐裏的香裊裊升起,沈厭垂眸看她,顧左右而言他,說道:“你求了什麽?”

常意覺得她這小心翼翼的樣子,倒莫名有些可愛,逗他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沈厭移開目光,淡然道:“這裏沒有這種說法。”

常意邊走出廟裏,邊說道:“我希望皇後娘娘能身體康復,和先生一起長命百歲、沈團子能乖乖聽話,好好長成個明君,然後……海晏河清、再無戰亂。”

她說得很慢很細,沈厭便知道她是在瞎扯了。

剛剛拜的那片刻,怕是不夠她想那麽多的。

可他還是莫名有些委屈。

常意已經走到前面,又被他拉住停下來,沈厭從後面擁住她,將她整個人擁在懷裏。

常意哭笑不得,小聲說道:“怎麽了?許的願不合你心意?”

他的聲音悶悶地從背後傳過來,聲音很小,貼著她的背震顫著共鳴:”……那我呢?”

她的願景裏,就沒有他分毫。

常意有些哭笑不得地擡起臉,她被沈厭抱在懷裏,仰頭時頭發蹭過他的下顎。

常意沉默了一小會,說道:“騙你的。”

山河社稷、儲君之事,這些都是她能把握住的未來,沒什麽好求的。

“我求了……和你一起白頭到老。”

常意輕輕說道,小聲嘆了一口氣,移開視線:“若是這要求太過,榖則異室,死則同穴,活不了那麽長,死在一塊也行。”

生死契闊,是沈厭的願望,也是她的願望。他們倆都是這世上孑然獨行的孤魂,除了對方,什麽也帶不走。

沈厭緊握住她的手,聲音沙啞;“回去之後,我和皇上向你求婚,好不好?”

他語氣低落下來,抱著她的手像鐵打的似得,箍著她不放。

他本身聲音低沉,壓著聲音,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比平時還軟了幾分,像是在撒著嬌求她答應。

“你想求便求。”

常意悶悶笑道:“我又攔不住你……”

她想想還是說道:“走之前,皇上說回來之後就給我賜婚。”

沈厭倒不覺得她會被皇上賜婚給別人,一點也不遲疑地說道:“將軍府的庫房,都給你做彩禮。”

常意想起之前他和皇上合夥瞞她病情,也不奇怪了,只是說道:“沈大人可真大方。”

“嗯。”沈厭低下一點頭,吻她的鬢角:“本就都是你的。”

——

許是天氣漸熱,把沈厭曬化了,沈厭整個人跟黏糊糊的糖似得,膩著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