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其六十七(第2/3頁)

外頭沒有人,只有安靜的夜空和時不時響起的蟬鳴。

常意望了一眼,擡手就準備關門回屋。

沙啞的男聲從屋檐上傳下來,帶著悶悶的聲音:“你別和我娘多嘴了,和她說不通的。”

常意揚起脖子,看到寧海沛翹著腿躺在房頂上,冷淡道:“我不喜歡擡著頭和人說話。”

寧海沛坐起來,從屋檐上飛身躍下,不滿道:“你這小娘子規矩還挺多的,我下來了,行了吧。”

他推了常意一把:“別在這說,到那邊去,別被我娘聽見了。”

“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你娘聽不得?”常意詫異,一動不動。

寧海沛撇嘴,說道:“就前面,草垛那,能坐。我看你不是很好奇嗎?我告訴你唄。”

常意想說她其實並不是很好奇,只是出於禮節安慰一下,比起他的事,她此刻更頭疼如何讓陳路平接診。

但寧海沛不聽她說話,已經推攘著她過去了。

她無奈退了一步,拍開寧海沛的手:“說吧。”

寧海沛張了張嘴,扯著嘴角說道:“拜托,你能不能有點聽人真情流露的自覺。”

常意瞥他一眼,寧海沛雖然還能嘴上打機鋒,和之前一樣沒個正形的,但臉上的疲憊肉眼可見,怕是心裏也不好受。

常意說道:“我還沒怪你扯謊把我帶到長留縣,又讓人進了我相公的房間,你倒怪起我來了。”

寧海沛尷尬道:“我這不是怕我娘發現我和老陳上午在一起嘛,你都看出來了,還說出來幹嘛?”

“我也是被上當受騙的那一個好不好,若是我知道他來我們村不是受人所托來治病,是來跟我娘告狀的,我死也不會給他打掩護的。”

常意笑了一聲,眼神看得他直心虛。

他咳了兩聲說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原來有個妹子的,她叫海姝。”

常意無聲點頭,寧海沛之前說她因為瘟疫死了,這倒不是扯謊,大秋嫂剛剛也提起了她這個女兒。

“我爹在長留縣富人家裏做長工,當時瘟疫剛起來,就病死在長留縣裏了,屍體當時就被拉出去燒了,我們都沒見到他一面。”

寧海沛有些話憋了很久了,也無人可以傾訴,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看著小娘子面善得很,自然而然就說出來了。

“後來老陳來了縣裏,我妹妹非要去跟著他幫忙——她主意可大著呢,從來不聽我娘的話。”

寧海沛撇嘴,不知道是傷心還是憋悶氣:“後來……後來,幫忙的時候不小心染上病,就沒了。”

寧海沛說道:“所以我說老陳的醫術也沒那麽神,你看,我妹子他不就沒救回來嗎?”

他知道大夫也不是神仙,瘟疫本就難治。但千條萬條,說過來說過去,死的人為什麽非得是他妹子呢?

他也不懂,老陳救了那麽多染上瘟疫的病人,怎麽就她妹子沒救回來呢?

若是他妹子也是在陳路平身邊,因為隨診去世的,也難怪大秋嫂這般擔心。

瘟疫少見,但一場瘟疫給人帶來的恐懼往往是無盡的。

常意問道:“那你為什麽還跟著陳先生學醫?我沒看出你是個救人濟世的性子。”

寧海沛隨口說道:“我本來也沒想學的,是老陳他看我天資過人,硬要收我為關門弟子,我盛情難卻。”

“你若是抱著這樣的心思,還是聽你娘的話,早早放棄吧。”

常意本是對他人家事不感興趣的性子,現在卻難得起了勸人的想法。

寧海沛兩條眉毛耷拉下來,嘟囔道“你也這樣為我娘說話,就是看我娘只有我一個兒子可憐唄,看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原來也是個俗人。”

常意挑眉:“我並無此意。我老師曾對我說過,我無救人之憐憫,便當不了醫者,這句話我也轉告給你,你若不是真心想學,便不要學了。”

沈閔鈺不僅說了這一句。

他那日與她下棋時,便評價過她。

她無救人之心,也無憐憫之心,她愛不了世人,因此既當不了醫者,也做不了君主。

她知道沈閔鈺在暗示她,想點醒她。

唐靈丟了孩子後,幾年裏狀態急轉直下,沈閔鈺早已做好了沒有後嗣的打算,開始尋找接班人。

那時她的回答……

她並沒看沈閔鈺的視線,而是轉過了頭說道:“我不願做醫者,也不願做君主。”

“我學醫術不為醫治他人,我自知心胸狹窄,裝不下天下,也裝不下世人——我只願意做龍椅旁......最鋒利的那柄劍。”

還好圓子被找了回來。

常意擡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突然有點想念這小孩,不知何時才能搞定陳路平回京。本來是萬無一失的事情,沒想到出了這樣多差錯,她此刻只覺得身心疲憊,還不如帶著沈厭回去教孩子。

她扶額,沈厭的身體一日不治好,便橫是她心中的隱患,還不如在這弄個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