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其四十二-溯往(第2/3頁)

常意說道:“我不信鬼神,只信人心,你可以和我打個賭。”

這個村子的愚昧,可比鬼神要噬人得多。

——

聚集在陳大娘門口閑聊的嬸子越來越少了,好處是常意溫書的環境越來越安靜,後來幾乎沒有人講話的聲音了。

陳大娘拿著她給的一兩銀子,又建了一個別間,重新修葺了一遍,看上去更敞亮了,只不過門前比之前冷落了不少,幾乎沒人進他家的院子。

常意差了一個人又給喜妹送了條裙子,喜妹樂不可支,又穿上在村子裏到處晃悠。她分辨不出別人態度的區別,只知道自己住的屋子變大了,比村子其他家的院子都氣派。

她的身上的裙子,別人都沒有,那個姐姐對她那麽好,她以後的裙子肯定是應有盡有。

喜妹自覺他們家在村子都已經拔出一籌,她比其他孩子的身份也高出一等。

常意雖然說要和關扶打賭,但成日裏也只是坐在屋裏喝茶溫書,氣定神閑的。

關扶閑得發慌,成天就扒拉著窗子看熱鬧。

他嘴裏“嗬!”“嗐!”的,不知道在看什麽。

關扶看到興頭,還不忘轉頭對常意說道:“您說得一點都沒錯啊,你看看陳家這小丫頭,一天到晚這麽欠揍,果然被人教訓了。”

喜妹一身衣服被好幾個大孩子扒拉了下來,轉到了另一個人手上,只留下中衣中褲,被人一腳就踩了一個泥印子,村裏就這麽大,這點動靜不可能只有愛看熱鬧的關扶發現,卻沒有一個大人出來制止。

陳大娘去谷子地裏收谷子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喜妹和喜牛兩個小孩被人打得哇哇大哭,在地上打滾。

本來她是不用這麽晚回來的,往往村裏哪家人要收谷子,都是村裏的人一起幫忙,也有意幫幫她這個寡母。可今年她跑遍了相熟的人家,得到的回答都是沒時間。陳大娘知道自己招了人眼紅,指著人家墻頭罵了好幾天,最後還是咬著牙自己去了。

關扶說道:“那大娘去收谷子,回來卻發現自己一對兒女被欺負成這個樣子,不知道是什麽心情。”

常意連眼神都沒往外看一下,卻好像什麽都知道了一般回了一句:“她一個人是收不完的,只能爛在地裏。”

“怎麽收不完,不是還有厭嗎?”

關扶也了解了厭一番,陳大娘雖然對他滿腔恨意,但指使他幹活的時候可從來沒手軟過。

“你以為他們修屋子添置大件的,一兩就夠了嗎?”常意瞥他:“我又給了她一兩,買厭去河邊幫我看十天的石料。”

陳大娘看到銀子眼睛都直了,根本沒細想就答應下來。

關扶沒想到她看上去漠不關心,實際事情發展的每一步都在她意料之內。

“唉,解氣是解氣,但其實冬天的糧食不夠,挨一挨也就過去了,總歸是一個村子的,不會鬧得太僵。”關扶對她擠眉弄眼的。

“不會。”常意回他:“他們待不下去了。”

“有的人,一旦自己有了點什麽東子,就會蹦跶得很高,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不是喜歡排外嗎?”

常意百無聊賴地擺弄著自己的指尖:“現在,外人變成他們了。”

厭白天就坐在石頭旁發呆,夜深人靜的時候再偷偷回棚子前的稻草堆裏睡覺,可今天主屋不像以前那樣只有規律的鼾聲。

陳大娘的嗓子比什麽都響,幾乎已經到了刺耳的程度,他遠遠地靠近,就被刺的一皺眉。

兩個孩子的哭聲此起彼伏,在半空中盤旋,陳大娘一會柔和地安慰兩個孩子,一會尖利地辱罵不知道是誰的名字。

聲音太吵鬧,周圍幾家淅淅索索地爬起來,罵陳大娘發瘋,陳大娘的聲音逐漸弱了下來。

厭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又默默地躺下了,明天還要去河邊看石頭呢。

他閉上眼睛,卻感覺額頭癢癢的,仿佛有一片陰影投在他臉上。

他警惕地睜開眼,看到額頭正上方一張平淡無波的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他一點也沒察覺到,厭有些窘迫地擡起頭,想爬起來。

常意卻突然蹲下了。

如果他還要接著爬起來,就會撞到她的額頭,他只好又僵硬地躺了回去。

他們倆一個躺著,一個蹲在面前,維持著這種詭異的姿勢不動了。

常意一點也沒感覺到不對,還覺得這個姿勢挺方便她觀察少年的臉的,她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臉,仔細觀察著紋路的規律。

直到少年整張臉都開始泛紅,一言不發地擡起胳膊,擋住自己的臉。

常意說道:“你還記得你臉上這東西是怎麽來的嗎?”

常意這麽一說,就肯定已經知道了些什麽了,少年臉上的熱氣消退了一點。

他猶豫了半天,才聲音暗啞地回道:“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