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其三十六

“我們這和大理寺可不一樣。”封介笑眯眯地帶著侯星往裏頭走:“別怕, 最重要的一點,你已經具備了。”

不然也不會被調到這裏來。

“你知道這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麽嗎?”

“屬下才疏學淺,還請前輩指教。”

“獨。”封介笑了笑, 吐出一個字。

“不和任何人結黨,不因為任何人偏頗決定,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

侯星眉頭緊鎖, 也不知道理解了他的話沒有。

“簡單點說, 就是剛正不阿,知道沒?”

封介拍拍他的肩膀, 輕巧地說道:“走吧,談華鈺從城門那送來了一個人,是來京告禦狀的, 正適合給你新官上任, 燒把火。”

“——禦狀的事, 也歸我們管麽?”侯星不解。

“自然。”封介失笑:“我們幹的, 就是天底下最得罪人的事,背也要背最黑的鍋。”

常意跟他提起侯星時, 特意補了一句:侯星這人就是不怕得罪人。

侯星果然興高采烈地去了。

要告禦狀的是一個長得肥滿壯碩的田漢,又黑又胖, 滿臉橫肉,穿著短打,汗從臉上滴到衣服裏, 發出酸臭的味道。

封介在侯星不解的眼神下後退了一步, 笑容不變, 不急不慢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漢子磕巴了一下:“草、草民劉兵足。”

封介搶在他說接下來的話之前嚴肅開口道:“你應該知道現在全城戒嚴,也知道不能隨意進城,假如你接下來的話有半句作假, 本官都不可能輕易放過你。”

“我知道、我知道。”劉兵足搓了搓手,兩條比柱子還粗的大.腿抖個不停。

封介看了一眼侯星,示意他來問。

侯星第一次上任,還十分緊張,一時感覺啞口無言,還好這劉兵足性子急,已經開始自顧自地稱述了起來。

“大人,草民來自劉家莊,就住在京城不遠的地方,草民不是故意想勞煩大人的,我的孩子被一個男人抱走了,我去報官,結果他們跟本官官相互,都說沒辦法、不知道。”

“大人,你說怎麽可能不知道呢。我們都看見那個男人的臉了,他們、他們就是不願意幫我們通緝。”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強搶別人孩子,怎麽有這樣惡霸的事?”侯星義憤填膺,但憤怒過後,他又想到了什麽似得:“就只是丟了孩子,沒別的?”

不是他覺得孩子丟了不重要,而是這樣的事情,跟本沒必要來登謫寺,敲了那面鼓,不管受不受理,敲鼓的人都得挨上十大板。

劉兵足嘴皮子顫抖著掀動了幾下,將他進城的原因娓娓道來。

——他夫妻二人不是京城人士,有了孩子之後,因為躲避戰亂搬到了京城附近的郊田。

兩周前,他五歲的小兒子在附近玩耍,直到傍晚都沒回來。孩子他娘急了,和劉兵足找遍了周圍,才在田野邊找到了被一個陌生男子牽著的孩子。

那個男人頭發雪白束起,長相如同神仙一般,穿著一身武服,只丟給他們一句:“如果想要活命,從此就當沒生養過這孩子,勿要聲張。”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夫妻二人想尋過去,可那男人實在詭異,身形一動,就再也尋不上了,他們無奈報了附近的衙門,誰知被當做說胡話趕出來,跟本沒人願意受理,想找也無處下手。

甚至有人說他們大白天撞了鬼。

他們倆只有這一個兒子,不能就這樣算了。

劉兵足無奈之下進了京城,擊了謫寺的鼓。

封介的笑容早在他形容抱走孩子的那個男人長什麽樣時就已經凝固了。

唯有侯星還沒反應過來,又細致地問道:“你要不把那人詳細描述下來,我命人畫下來,把畫像在城中傳閱,這樣免得那人再次作案偷孩子。”

劉兵足還沒說什麽,封介拿肘擊了一下侯星的背,站到他前面:“這事,你得找另一個人。我們怕是管不了。”

侯星震驚的眼神毫不掩飾地飄過來。

不是說要剛正不阿嗎,怎麽轉眼間就改口了。

封介全當沒看見:“我們沒資格管,你要是真想找人做主,這京城只有一人可以幫你。”

“啊......”劉兵足瞠目結舌。

大家都跟他說,這種事情告上衙門就行了,結果他從衙門往上告,一級又一級,沒有一個人能給他一個結果,他的兒子始終沒能找回來。

這事——真的有這麽難嗎?

封介咳嗽了幾聲,安慰他:“我先安排屋子讓你住下,這事我會往上報的,你且等幾日,會有結果的。”

劉兵足無措地說道:“草民家裏還有好幾畝地等著收呢,媳婦一個人在城外等著俺......那、要是那位大人不肯管,怎麽辦啊?”

他問得小心翼翼。

封介表情奇怪地說道:“放心,本官敢打包票......她一定會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