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他們曾經以為, 被邀請遠離戰場,是對他們勝利的肯定與嘉獎。

被列車長恭敬請進雲海列車核心運行室的玩家們,雖然並不知道彼此的情況, 一個個猶如身處困境的囚徒,但是長時間以來在遊戲場中訓練得到的敏銳度, 還是讓他們慢慢發現了不對勁。

這不像是勝利。

倒像是被關進了監獄。

有人嘗試著向列車長提出請求:“我想要進入副本。”

他指著屏幕裏的池翊音, 說:“就要去池翊音在的這個地方。”

列車長依舊笑眯眯,卻像是提前設定好了程序的機器人, 看似恭敬, 卻一點多余的情感都沒有, 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

無論玩家怎麽說,列車長都不為所動,最終激怒了玩家, 讓他拂袖離去,想要自己前往副本。

卻被列車員攔下。

一排排列車員像是閃爍著冰冷光澤的長矛,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們面無表情, 每一個都長得一模一樣,如同流水線上的機器人。

任由玩家如何怒罵或攻擊, 他們都毫無知覺。

但玩家只要想離開一步, 他們就齊齊出手,手臂像是機械鉗, 牢牢將玩家抓住,任由他如何掙紮反抗,都無法掙脫。

最開始能夠制定規則,掌握權力的興奮感過去之後, 玩家被勝利沖昏了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心臟卻冷得快要無法跳動。

“那些規則, 到底……是給遊戲場裏的人們,還是,針對我的?”

玩家顫抖著聲音發問。

沒有一人回答他。

但沉默,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無邊無際的絕望和暴怒蔓延上來。

玩家痛苦得不知該如何才好。竟然,竟然是他自己親手導致了這一切!將上吊繩套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悔恨將他淹沒。

但在最後一刻,他卻猛地想起了什麽,死死的抓著列車長的袖子問:“其他人呢!那些,那些沒有回到包廂的人!他們也和我一樣嗎?”

列車長笑眯眯給出了答案:“他們怎麽能和您一樣呢?”

他微微側身,看向屏幕。

幽暗的天色下,荒村外正有幾人在暴雨中匆匆奔跑,時不時驚恐擡頭向後看去,似乎有猛獸在身後追趕。

即便踉蹌摔進濕滑泥地裏,也四肢並用的趕緊爬起來,繼續向前跑。

當那些人擡起頭……不是那幾個並沒有回包廂的玩家,又是誰?

學者的眼鏡都已經摔碎了,歪歪扭扭的掛在鼻梁上,顯出幾分滑稽,完全沒有了在列車上時的沉靜。

而他身邊幾個玩家,也都與他們之前的性格大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仍舊是同伴,並且相互扶持。

——就像是,遊戲場給予這些選擇了信任的玩家,額外的獎勵。

可玩家卻看得渾身發冷,悔恨,搞砸了一切,作繭自縛……種種痛苦,讓他再也無法承受。

他慢慢彎下腰,像是被過重的壓力壓垮了精神。

“啊啊啊——!!”

他痛苦的雙手抱住腦袋,嘶吼聲像是動物垂死前,最後的哀鳴。

列車員們將他團團圍住,居高臨下的低頭看向他,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

助理一邊念叨著天亮就走,一邊哆哆嗦嗦的努力催眠自己。這樣折騰了半宿,倒也成功把自己催眠了過去,和衣而睡。

但池翊音卻睜眼無眠。

並不是因為懼怕,而是因為警惕。

他總是覺得腦海中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提醒著他,不要睡,不要睡!就算是睡覺,也要睜著一只眼。

他的眼睛沒有聚焦的盯著紙紮人,思緒卻已經飛到不知哪裏,近乎於本能的在觀察傾聽著周圍的環境。

暴雨還在下,窗外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但除此之外,沒有一丁點人聲。

不論是五嬸,還是那癡傻青年。

只不過在暗處,似乎有什麽在湧動,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活物在爬行。

……抑或只是房檐積水滴落。

窗戶外樹影搖晃,狂風呼嘯,嗚嗚咽咽如鬼影哭啼。樹枝時不時敲打在窗戶上,發出“砰砰!”的聲音,像是外面有人在敲門想要闖進來。

助理雖然勉強睡過去了,但在睡夢中也被這樣的環境音嚇得瑟瑟發抖,把自己團成一團縮在被子裏,時不時抽動一下,睡得一點不安穩。

偏房的床不大,五嬸拿來的被褥也不多,兩人擠在一起倒也能互相取暖。

按理來說,民俗學教授常年帶著助理出門采風,應該很習慣這種情況了。但助理的生存技能約等於零,教授也很嫌棄身邊有其他人。

比如現在,池翊音就很想把助理扔出去。

池翊音雖然克制住了這種沖動,但他皺眉聽了一陣,還是坐起身,在黑暗中環顧房間。

……他總覺得,黑暗裏,有什麽東西在看著他。

他翻身下床,腳步輕輕走到窗戶旁邊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