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第3/7頁)
池翊音在自我剖析,他明白一個民俗學專家,在大學中度過幾乎全部的生命,人生順風順水沒有遇到過挫折,既不憤世嫉俗,也不反抗權威……
這樣性格的人,怎麽能說出那樣一番“離經叛道”的話呢?
這不應該是“池翊音”所說的話。
卻是他內心最真實所想。
池翊音抿了抿唇,氣場陰沉了下去,但他並未聲張,而是不動聲色的留心著周圍的環境,以及眼前僅有的幾個行為範本。
老頭很不滿池翊音反駁他的做法,但他梗了梗脖子,卻最終沒有說什麽,而是在小凳子上縮成一團,佝僂著腰身時像是一顆被遺忘在樹上的橘子,已經枯萎幹癟。
老頭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整個房間都彌漫著那股子味道,混合著暴雨後的潮濕和苔蘚味道,使得房間裏的味道很雜,難聞到令助理不由自主的後退,不想讓旱煙杆裏噴出的煙撲到他身上。
“我們村子,以前也有你這樣的人。”
他聲音嘶啞道:“但是後來,這樣的人一個也不剩了。”
老頭粗糲的聲音陰森回蕩在房間裏,是爐火也無法驅散的冷意。
閃電劈下來。
冷白的光透過窗戶打進來,照亮了老頭那張醜陋幹癟的臉。
以及……他嘴邊咧開的詭異笑容。
“轟隆——!”
驚雷響起。
仿佛天崩地裂。
助理震了震,覺得自己心臟也差不多快要和雷聲一樣了。
他本來想說自己並不害怕這些,但是一擡頭還不等說話,就猛地與對面白墻上的影子對上了。
他心中一驚,趕緊去扯池翊音的袖子。
池翊音早在他之前就已經發現了墻壁上的異樣,深深皺著眉,卻沉穩的不發一言。
五嬸家並不富裕,可以說是家徒四壁,四面白墻上掛著蜘蛛網,裂紋縱橫。
而此時在那白墻上,卻隨著電閃雷鳴的轟隆聲,漸漸顯露出一道人影。
淡藍陰詭的影子就像被印在了墻壁上,但它猙獰,扭曲,不斷晃動,死死掐著它自己的脖子,激動的抗爭。
不知是要掐死它自己,還是要將掐在它脖子上的其他力量挪開。
而這樣的景象,只有池翊音兩人看得到。
爐火被狂風吹得亂晃,光影忽明忽暗,卻完全不影響墻上那影子。
就在池翊音的注視下,那影子竟然漸漸有了臉和身體的輪廓,從一片陰影中脫離,有了明暗的對比,更加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張臉,也慢慢有了五官。
一張男人的臉。
它已經高度腐爛,即便影子顯現出一張臉,坍塌甚至被扭曲的面孔,也無從辨認出那到底是什麽樣子,就連正常人應該又的兩只眼睛一張嘴,對它來說都沒有。
可莫名的,池翊音就覺得這張臉看著如此眼熟。
好像……
他曾經探索過屬於它的故事,聽它泣血講述生前的悲慘與怨恨,將有關於深山中不為人知的故事,轉化為文字,記錄屬於它的存在。
這樣的想法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並且愈演愈烈。
池翊音歪了歪頭,只覺得疑惑。
但不等那影子徹底擁有像是人的模樣,那陰影中的手也還沒來得及從墻壁上伸向池翊音的時候,雷聲就停止了。
影子也隨之消失。
房間裏,恢復了剛剛的平靜與正常。
池翊音晃了晃神,重新垂眸看向身前時,一切如舊。
但助理眼帶迷茫,還沒有從剛剛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可在他的眼中,任憑如何觀察,池翊音也沒有發現更多的情緒。
沒有疑惑或回憶。
助理對那影子並沒有如池翊音一般的熟悉感,他的恐懼也被限定在一定的閾值中,並沒有超過限度。
……有那樣感受的,或者說,看到那樣畫面的,只有池翊音一人而已。
助理發現了池翊音看著他的幽深眸光,他眨了眨眼:?
池翊音敷衍的安撫性笑了下,沒有解釋更多。
“老爺子,你剛剛說,你們村子是要塞。”
池翊音已經恢復了鎮定,以不符合民俗學教授的超高反應能力迅速思考,冷靜發覺了老頭話中透露出的另一重意思:“那去往山上幾個村子的路,你都知道?”
不等老頭回答,觀察到了對方生悶氣表情的池翊音,就又立刻補了一句:“老爺子在村子裏住了這麽久,一定沒什麽能逃過你的眼睛吧?區區山路而已,連年輕人都找得到。”
果然,對方中套了。
對年輕人的不滿使得老頭不甘心落後,池翊音的激將法之下,他立刻憋了一口氣,把剛剛對池翊音的惡感也暫時拋之腦後,一股火就讓話沖到了嘴邊。
“誰說我不知道的?你就說你要去哪,方圓十裏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池翊音勾唇,微微笑了起來,想要收網的狩獵者,說出了他本來的目的地:“大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