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庭院兩側栽種的金桂開得正盛,細長的枝頭簇著橙黃的花,微風佛過時嘩嘩作響。

一絲春光夾雜著馥郁的花香透窗擲進屋內。

林淮竹躺在床上入夢修煉。

門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多時房門被打開,林淮竹猛地睜開眼睛,寒光乍現。

兩個藍衣小奴走進來,手臂架著面如菜色的沈遂。

林淮竹眉心微皺,漆黑的瞳仁沾了些許冷意,不知道這人又在搞什麽鬼。

最近沈遂性子大變,整日往他跟前湊,林淮竹捏不準他到底揣著什麽壞心思,所以每日都會往沈遂身上貼一張剪紙。

直到前日沈遂在身上發現了紙小鬼,雖然對方沒有懷疑,但林淮竹一向謹慎,還是撤了對他的監視。

沈遂闔著雙目,額間慘著汗冷,偶爾從喉間溢出一兩聲痛楚的呻-吟。

等小廝將他放到林淮竹床上,他才掀起眼皮,濃長的眼睫顫悠悠,如同一只虛弱的貓崽子。

沈遂支著眼眸環視四周,倒打一耙地問,“你們怎麽將我擡到這屋了?”

其中一個藍衣小廝慌道:“少爺,是您剛才說要來沈懷少爺房間的。”

沈遂趴在林淮竹的床上,一副虛弱無力的模樣,“我……說了麽?”

怕挨罰,另一個小廝立刻說,“說了,您親口說的。”

沈遂虛虛地哎呀了一聲,蓮言蓮語道:“怪我,平日常讓人往小懷這裏送東西,說順嘴了。”

沈府凡是有沈遂的,哪怕只有一份,他也會分半份給林淮竹。

沈遂故意這麽說的,目的是為了提醒小狼崽子他對他不薄。

小廝猶豫著問,“那少爺……我們再將您擡回去?”

擡回去他還怎麽賣慘?

沈遂假裝要坐起來,剛一動他便哎呀呀慘叫起來,一副‘只得躺回床上’的可憐模樣。

“既然你們已經將我擡到這裏,那就先在這裏待著。”沈遂有氣無力地說,說完還裝模作樣地問林淮竹,“小懷,你不介意罷?”

“哎,挨了父親好幾鞭,我疼得實在動不了。不過也怪我以前對你不好,今日被父親責罰也是活該。”

沈遂被擡進來的時候林淮竹正在床上,如今被他擠到裏面。

林淮竹覷著漂亮的眼睛,視線在沈遂印出點點血斑的後背遊走一圈,目光沉寂幽邃,不知在想什麽。

他收回目光最終吐出三個字,“不介意。”

聞言沈遂便不再客氣,拽過枕頭支著下巴對小廝說,“把我的衣裳脫了。”

要是綻開的皮肉跟衣服黏一起那就麻煩了。

原主在沈府名聲不好,下人都十分怕他,聽到沈遂的吩咐倆個小廝壯著膽子上前,小心翼翼剝了他的衣服。

沈遂只穿著一條褻褲,上身赤條條,後背有數道交錯的鞭傷。

原主只是個幾歲的孩子,肉皮正是嫩的時候,幾鞭下去血糊了一背,肉與皮翻開,看起來觸目驚心好不淒慘。

好在屏蔽了七成痛感,沈遂勉強能忍。

他現在跟林淮竹關系不好,自然不放心把上藥的任務交給林淮竹,萬一他在藥上動什麽手腳呢?

讓人敷了藥,沈遂又吃了兩粒藥王谷秘制丹藥,沈遂歪頭虛弱地趴在枕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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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微風拂過,吹進來幾瓣桂花。

林淮竹坐在羅漢榻上,跟沈遂隔著一扇屏風。

透過那層繪著竹林的紗布,隱約能看到林淮竹秀麗的側臉,身姿如綠竹般清瘦蕭疏。

小小年紀就已經頗有氣質。

奈何沈遂被背上的傷弄的心煩意亂,根本沒心情欣賞小美男。

“小懷。”沈遂拉長調子叫他,聲音虛中帶弱。

屏風後面的人連動都沒動,倒是窗外的風吹動了他垂落的素色衣擺。

見他不理,沈遂故意道:“懷懷啊,我渴,想喝口水。”

連叫兩聲懷懷,林淮竹才端來一杯茶水。

沈虛虛擡了一下胳膊,嘴裏誒呀誒呀地擰眉呼痛,他單純且無辜地望向林淮竹。

“背疼,擡不動胳膊,你喂我罷。”沈遂張口仰頭,一副等喝等喂的姿態,眼神可憐巴巴。

林淮竹淡淡瞥了一眼沈遂,不算粗魯,但也絕不溫柔地將茶盞放在沈遂唇邊。

沈遂微微低頭啜了兩口,見林淮竹沒有趁機報復喂的他口鼻都是水,他很是滿意。

喝了半杯,沈遂搖了一下頭,“不喝了。”

林淮竹也不多言,轉頭就走。

放下杯子,林淮竹又坐回到了羅漢榻上。

不到半盞茶的工夫,沈遂再次拉長調子叫林淮竹,“小懷。”

“這個風吹得我背有點痛,你幫我將幔帳放下來罷。”

“懷懷?”

大概是嫌“懷懷”這個稱呼太過惡心,屏風後面的人再次動了動。

林淮竹繞過屏風走了過來,癱著一張俊臉幫沈遂放下了床側兩旁的幔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