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走在樓梯間裏, 方瀲才想起來問:“那你這幾天都一個人住的啊?”

溫誓搖頭:“還有我的貓。”

“……我是想問,你這幾天都自己換藥的?”

“對啊。”

方瀲咬了咬唇,愧疚感湧上心頭, 她原本想著溫誓那家裏又有仆人又有管家的, 怎麽著都有人伺候。

“你喜歡吃什麽水果?”方瀲問。

溫誓想了想:“車厘子。”

方瀲沉默兩秒:“應季的、便宜的。”

“那橙子吧,多補充點維C。”

“知道了。”

走到門口, 方瀲朝溫誓攤開手,接過鑰匙開門。

房門拉開,她擡眸看見黑暗中懸浮一抹幽幽綠光,瞬時猛吸一口氣, 整個人被嚇得腿軟向後跌。

溫誓扶住她的背,伸手摸到墻壁上的開關。

燈火亮起, 小黑貓見有陌生人來訪, 踮著腳跑回自己的窩。

“它到了晚上是比較嚇人, 沒事吧?”

方瀲拍著胸口緩過神:“沒事。”

她一邊進屋,一邊快速環視了一圈客廳。

如何形容呢,比起家, 這裏似乎更像博物館裏的展廳, 櫃子裏放著各種各樣的物件器具,墻上掛滿書法字畫, 電視機和沙發反倒顯得格格不入了。

溫誓看方瀲伸長脖子東張西望,問道:“你找什麽呢?”

方瀲眼裏放光:“那只碗呢?”

溫誓說:“不在這裏。”

“放銀行保險櫃了?”

“不是,被我埋在地下了。”

方瀲有些懵:“哪裏的地下?”

“南蟬州老房子門口的樹底下。”

“......你在編故事騙我嗎?”

“沒有啊,真的。”

方瀲滿臉寫著問號。

溫誓把腓腓抱到懷裏:“坐。”

方瀲坐到沙發上,看著溫誓, 等他給一個解釋。

“那只碗本來就是我們家的東西, 是我外婆的嫁妝, 不小心流落在外頭的。”

“哦。”方瀲撓撓脖子,忍不住好奇追問,“那這麽貴重的東西你就放心埋那兒啊?”

“其實不貴重,清朝留下來的東西,市價不到二十萬吧。”

方瀲疑問:“可你不是花了一百八十萬買下的嗎?”

“嗯,有個人跟我較勁來著,確實擡得太高了。”

方瀲不自覺提高聲音:“那你還要?太虧了吧。”

溫誓撓著腓腓的下巴,告訴她:“虧也不虧,那碗本來是一對的,我外公年輕的時候出去創業了,我外婆一個人帶著三個小孩長大,有一年我小阿姨生了病,需要手術費,寫信等著我外公寄過來就來不及了,我外婆以前也算是富人家的大小姐,有傲氣,寧願賣掉自己的嫁妝都不肯和別人借錢。”

方瀲手撐著腦袋,認真聽他講述:“那後來呢?”

“小阿姨沒救過來,我外婆身體也開始不好了,等我外公賺到錢回來,沒多久她也走了。那個時候我外公再讓人去找那只碗,已經不知道轉手賣到哪裏去了,我也是等了好久才等到。我外公以前老是說,那對碗就像他和我外婆,總有一個得流落在外頭,聚不到一起。老人家就這麽一個心結,我得替他了了,而且,”溫誓頓了頓,目光輕輕落到方瀲的眼睛裏,“我不覺得虧,在我眼裏那就是我的東西,花多少我都得帶走。”

話是含蓄的,但他的眼神太直白了,方瀲承受不住,低頭躲避。

溫誓笑笑,又說:“不過後果確實比較慘重,我當時身上根本沒有那麽多錢,還是和我媽借的。”

方瀲緩緩點了下頭,原來是這樣嗎。

她問:“那另外五百萬呢?”

溫誓其實不喜歡和別人分享自己的過往經歷,但她是方瀲,她願意問,就是對他這個人好奇,這是個好消息。

他回答說:“我媽借錢的時候和我談條件來著,要麽搬回家住,要麽去家裏公司上班,我一想回家住不得和我爸天天見面,所以選了去公司上班。”

方瀲似乎已經猜到了接下來的劇情。

“那個項目一開始聊得還可以,但對方心裏不太看得起我,說了幾句難聽的話。”

方瀲插話問:“你不會把人家揍了吧?”

溫誓笑了:“你當我是你啊,就是甩臉走人而已,不過單子也黃了。”

有很多細節他沒告訴方瀲,比如一開始他是打算忍下來的,但接下來對方提到了秦昭。

溫瀾生把他藏了十六年,他可以被人議論,被人指指點點,被人說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但他沒辦法聽到別人這麽說秦昭。

那天去松月茶室取車時,溫誓和吳松月聊了一杯茶的時間。

吳松月告訴他那晚包廂裏的情況,多的她沒說,溫誓也沒問,他也不想從別人那裏了解方瀲。

他能理解方瀲為什麽會那麽用力地掐陸偉的脖子。

就像他對秦昭的感情很復雜,有愛也有恨,但他清楚一點,他對母親的愛,很大程度上是源於漫長歲月裏母愛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