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錯位
網課第一天上得很順利,同學們全都沒有遲到早退,看來如今上課已經成為了封寢生活裏唯一可做的事情。
屋子裏的氛圍不太樂觀,無處遁形的奇怪尷尬充斥在每個角落裏,搞得常岸拎著一根數據線都不知道什麽時候還回去更合適。
但似乎只是他一個人在單方面尷尬。
中午送飯時他和宋和初在客廳裏碰了面,宋和初的行為舉止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像是完全忘記了早上的事。
“數據線還用嗎?”
常岸終於得到了順著台階下的機會,把線扔給他:“不用了。”
宋和初接過來:“下次讓陶靈他們托志願者把你的線送來吧。”
“嗯。”常岸看了他一眼。
敲門聲適時響起,常岸等了幾秒後才開門,把凳子上的午飯拎進來。
今天的餐盒是圓形的,看起來像是面食,自打隔離以來一直是米飯套餐,還沒有換過面食吃。
他和宋和初之間的飲食差異無法調和,曾在寢室裏爭論過炸醬面到底是鹹的還是甜的,宋和初說當然是甜的,他覺得世界上只有鹹的,一來一回吵了半天。
直到錢原小聲說他老家做的是辣的,爭論才就此休戰。
常岸把飯放到茶幾上,看到宋和初不知什麽時候接了個電話,正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
電話那端應該是宋東風,宋和初的臉色不太好,表情是十足的不耐煩,看樣子時刻有可能把面條掀翻在地。
憤怒的氣場太強大,常岸端著一碗面站在玄關處,有些不放心地轉頭看了看。
宋和初在這時猛地站了起來。
常岸見狀一愣,把餐盒放到一旁,走到宋和初的面前,時刻防備著他有所動作。
這次可不能再摔手機了,這屋子裏沒有備用機給他用。
宋和初閉著眼仰了仰頭,深呼吸一口氣,直接把手機扔在了沙發上,徑直去了洗手間。
在擦肩而過時,常岸抓住他的胳膊攔了一下,卻沒說出話來。
宋和初的眼圈被揉得一片紅,眼角更甚,仿佛眨一眨就能滴出血來。
常岸心頭一跳,手中的禁錮松了松。
宋和初推開他。
落在沙發上的手機通話還沒掛斷,常岸盯了一會兒,走過去拿起來,能聽到裏面仍有一個男人的怒罵。
他聽著咒罵聲心裏不痛快,便轉頭對著洗手間問道:“你手機,我給你掛了?”
一聲模糊的“嗯”。
常岸正要按下掛斷,聽筒中的男人說道:“誰?你是他同學?”
常岸心道我是你皇祖父,本想裝沒聽見不多管別人家的閑事,但越想越咽不下氣,冷聲回答道:“與你無關。”
“他不是被學校隔離了嗎?被隔離了還有室友?”宋東風問。
常岸這才聽出不對的地方,對面的人似乎喝得有些上頭,說話也是大著舌頭含糊不清。
宋東風控制不住音量,扯著嗓子一樣說道:“你敢跟他一起住?”
常岸立刻就明白為什麽宋和初能被氣到流眼淚了。
“你知道他是同性戀嗎?他媽都不知道。”
顛三倒四的話,常岸聽著這三個字只覺刺耳又諷刺,冷冰冰地說:“知道。”
“你知道個屁,他媽都不知道!”宋東風反復重復著這句話,“二十歲生日給了三千塊錢,真是親孫子啊。”
常岸說:“三千塊很多嗎?”
他聽到洗手間裏的宋和初低聲笑了起來。
“狂!你誰啊跟他這麽好?你是他對……”
“關你屁事?”常岸打斷他,“封城了你上哪喝的酒?這個手機號是你本人吧?等著我現在就舉報你。”
他不由分說地掛斷了電話。
界面跳轉回了桌面,在幾秒鐘沒有進行操作後自動黑屏。
他從漆黑的屏幕上看著自己的臉,才發現不知不覺飆升的心跳仍然沒有回落,沉重的砰砰跳連帶著指間都在顫動。
也許是被氣的。
衛生間裏又沒了動靜,常岸帶著一股無名火,把拖鞋踢得直響。
他怕宋和初是在裏面哭,被他看見了會尷尬,便在門口等了片刻。
裏面的水龍頭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常岸還是沒有忍住,探頭看了一眼。
卻看到宋和初正貼在鏡子前,兩只手扒著左眼的眼皮,下巴和鼻尖上都掛著水珠。
常岸被這場面嚇了一跳:“你幹嘛?”
宋和初收回手,單閉著左眼,從鏡子內看過來:“眼睫毛掉眼睛裏面了。”
常岸沒能說出話來。
宋和初再次撐開眼皮,苦惱地湊在鏡子前仔細看著:“揉了很久了,找不到在哪兒,又很硌。”
常岸感覺自己被蒙騙了,咬著牙:“你哭一會兒就流出來了。”
“哭不出來。”宋和初說到這裏沒忍住笑出聲,“三千塊難道不多嗎?這個逼真是裝得爐火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