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文人們的玲瓏心思(第4/6頁)

同時,他們也該學會如何“牧民”,跳過科舉那一步,直接學習如何做官、做實事。

季仁壽看懂小學課程背後的含義後,深深敬佩制定課程的人的深思遠慮。

當他詢問這些課程是出自哪位高才之手後,小學裏自稱“教職員工”的教書先生們笑道,“當然陳小校長,陳家標兒啊”。

季仁壽被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他想起劉基所說的“忘年交”,終於有些明白了。

季仁壽藏起心中震撼驚訝,開始為小學生們上了第一堂課。

他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字的時候,明明他已經為人講學無數次,但第一次有一種心潮澎湃的感覺。

季仁壽講解的是最淺顯的理學課,即講解什麽是理學,理學有什麽用。

這本應該很枯燥,但季仁壽舉了許多有趣的例子,還興致勃勃在黑板上畫畫,小學生們竟然也能聽得進去。

陳標趁著季仁壽背過身寫黑板的時候,悄悄坐到了周驥身邊。

把正在打瞌睡的周驥嚇了一跳。

為了培養小學生們的同學情,陳標特意弄了長條桌,讓他們擁有同桌。同桌和座位,都一月一換。

周驥的同桌今天正好請假,陳標就溜到了周驥旁邊,假裝自己是周驥的同桌。

季仁壽講課講得心潮澎湃,紅光滿面,居然沒發現教室裏多了一個人。

周驥擦了擦額頭上驚出來的汗珠,在作業本上用細炭筆寫字:“小先生,你怎麽來了?”

陳標寫道:“別說話,閉嘴認真聽課。”

周驥立刻不敢走神,挺直了背,還認認真真用那一手的狗爬字記筆記。

雖然周驥已經被陳標教得能較為認真的學習,但練字需要很大的毅力,周驥顯然完全沒有毅力。

陳標看著周驥那一手的狗爬字,想起自家爹的狗爬字,不由皺眉。

希望他爹回來後,一手字不會因為軍旅生活更加爛。

季仁壽繼續講課。

上文化課時,陳標將一堂課設置為三刻鐘的時間,即後世四十五分鐘左右。這是後世公認的人的注意力能一直集中的時間。

季仁壽第一次授課,居然能在鈴聲響起之前準時講完,還預留出了提問的時間。

陳標高高舉起了手。

季仁壽這才發現小學生堆裏,混進了一只標兒,不由莞爾:“陳小先生有何賜教?”

陳標道:“先生,你講的不是傳統程朱理學,而是心學。”

季仁壽搖頭笑道:“標兒,心學理學,都是儒家聖學。心學是從程子開端,最早追溯至孟子,怎麽不是傳統?”

陳標心道,狡辯。

朱熹在世的時候,心學和理學也打出了狗腦子。

不過心學確實是從二程開始研究,到明末王陽明時發揚光大。這一切源頭,也確實是孟子。

無論心學理學還是事功學,都是儒學內部紛爭。

春秋戰國的時候,儒家內部也分列成不同的學派,最後出現了許多法家、縱橫家、陰陽家等代表,甚至儒家的死對頭墨家的思想,也融入了儒家之後的思想。

將來,儒家也會繼續融入其他思想,踐行“和而不同”“求同存異”“三人行必有我師”。

陳標眼眸閃了閃,繼續試探道:“聽先生言論,並不遵循性善論和性惡論,而是無善惡的思想,經過善的教化就是善,經過惡的教化就是惡?”

季仁壽嘴邊的微笑幅度增加,道:“卻是如此。”

陳標道:“無善無惡一片混沌,這是禪宗的思想吧?”

季仁壽強壓住嘴邊笑意,板著臉嚴肅道:“什麽禪宗?禪宗有的思想,我們儒家不能有嗎?”

陳標看著季仁壽眼中的笑意,心中微微嘆氣。

好了,他發現了,這的確是程朱嫡系,非常典型的程子思想繼承人。

可惜,他繼承的是程子心學。

他們應天的那些大文人們,個個都是程朱理學的嫡系弟子,各個也精通理學,但又不止精通理學。

陳標明白了,大賢就是要兼學許多學說,從中選出自己認可的思想。

這就叫“盡信書不如無書”?

就算是聖賢,我不公開反駁你,也能暗戳戳地發表和你不同的言論?

儒家陰悄悄的反抗叛逆精神?

陳標最終拱手,在下課鈴音響起的時候,用了一句還未出生的王陽明小朋友的名言,來結束這一場短暫的問答:“夫子說得極對。聖人與天地民物同體,儒、佛、老、莊皆我之用,是之謂大道。是學生著相了。”

季仁壽合掌大笑,快步走到陳標面前,將陳標抱了起來。

陳標:“……”

季仁壽把陳標對著太陽舉了起來。

陳標:“??!”

季仁壽感嘆道:“標兒,你可是天生聖賢?”

陳標兔斯基眼。

你舉我就舉我唄,還給我蓋高帽子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