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朱元璋搓搓手:“標兒啊。”

坐在榻上陳標屁股一扭,背對著朱元璋。

朱元璋繼續搓手:“標兒啊。”

陳標撲到榻上,把腦袋塞進了被子裏,只剩下一個屁股露在外面,就像是一只自欺欺人的小奶貓。

朱元璋拍了拍陳標撅著的小屁股:“標兒,幫幫爹,爹在大帥面前誇下了海口,立下了軍令狀……”

穿著他娘繡的紅肚兜的陳標氣得從被子裏鉆出來,就一口咬在朱元璋的大巴掌上。

朱元璋拍了拍小狗狗兒子:“怎麽還咬人?”

陳標悶聲:“就是牙癢。爹,你想氣死我。”

打又破不了他爹的防,還把自己的小拳拳打疼。只有嘴裏一口小乳牙能給他爹造成傷害,他也很無奈。

朱元璋立刻道:“別說‘死’,不吉利。”

陳標埋怨道:“你動不動就立軍令狀,很吉利?”

朱元璋訕笑。見陳標這麽生氣,他也覺得為了賭氣麻煩兒子不太好。

“我回去和大帥說說,挨頓罵就算了。”朱元璋灑脫道,“反正我軍令狀只是私下和大帥口頭上立的,大帥肯定沒當回事。”

陳標雖然不滿埋怨,但他爹這麽一說,他立刻阻止:“別!立了軍令狀就要完成。現在他不處置你,以後也會處置你!”

朱元璋哭笑不得:“大帥不是事後算賬的人。”

陳標拍著自己的小胸脯:“爹,信我。我是神仙童子,你了解朱大帥,還是我了解朱大帥?”

朱元璋:“……你了解,你最了解。”

朱元璋也爬到了榻上躺著,把胖兒子抱懷裏使勁挼。

陳標把朱元璋的大腿拍了拍,又嫌棄朱元璋的大腿肌肉太硬,拖了個棉花小軟墊,在朱元璋腿上做了個窩後,才舒舒服服的靠著朱元璋的胸口躺著,抱著小胳膊思考揚州的事。

他早知道自家爹是個忠厚老實且過分善良的傻憨憨,但沒想到傻憨憨爹居然傻到為了殺張明鑒,攬了揚州這麽大的麻煩事的地步。

朱元璋不喜歡江南士紳,所以自家爹就去裏軍令狀,不求江南士紳伸手幫忙,也能盤活揚州?

事不是做不到,就是很麻煩。

想起江南,陳標不由苦著小臉,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朱大帥現在這麽明著防備江南士紳,他未來肯定會被文人的筆杆子黑成炭。”

朱元璋漫不經心地捏著兒子的胖臉頰:“哦。我……家大帥本來就黑得像炭。”

陳標抱著小短胳膊,給他爹丟了一雙衛生球:“還能比你黑?”

他爹每次出去打仗回來,就黑得晚上當賊不需要穿夜行衣。

朱元璋道:“差不多。”

陳標道:“那是挺黑。”

父子倆隨便胡扯了幾句,朱元璋繼續揉捏胖兒子的臉蛋,搓搓胖兒子的腦袋,陳標抱著小短胳膊繼續沉思。

陳標道:“揚州城最大的問題是沒人。現在江南的普通老百姓基本都依附江南士紳。他們如果不出人,我陳家可拿不出這麽多人,只能依靠士兵。”

朱元璋道:“我紅巾軍本就是軍民合一,到了揚州就會屯田。”

陳標道:“軍屯和民屯要分開,只是軍屯,撐不起揚州這麽大的架子。張明鑒真的死定了?”

朱元璋表情陰狠了一瞬,哼笑道:“當然死定。希望他骨頭硬一點直接戰死。”

否則,我親手剮了他!

陳標問道:“那剩下的青軍呢?”

朱元璋淡淡道:“大帥的意思是挖個坑全埋了,給被吃的揚州百姓陪葬。”

陳標沒有被朱元璋話中的血腥嚇到,平靜道:“我記得大帥不輕易殺俘虜。”

朱元璋道:“是不輕易殺,不是不殺。這些人留下來,以後肯定會有更大的禍端。”

陳標嘆氣:“大帥麾下能打仗的人,滿打滿算也不過十萬之數。青軍人數近兩萬。大帥是擔心這兩萬的青軍打散進入軍中後,會把紅巾軍好不容易改好的軍紀弄壞?”

朱元璋摸摸陳標的大頭:“兒子真聰明。”

陳標道:“但現在大帥的事業剛有了起色,殺了這麽多戰俘,對大帥的名聲會有很大的打擊。以後大帥無論是收降將領,還是征召隱世人才,都難了。”

朱元璋想起“浙東四先生”,臉色一沉:“不來就不來!”

陳標失笑:“爹啊,你不能太耿直了。大帥現在肯定也頭疼,你去勸勸大帥留下這群人的性命,給大帥遞個梯子。”

朱元璋悶聲:“不去!”

陳標轉身,小拳拳捶打他爹的肚子:“快去!懲罰他們不是只有坑殺這一個方式。”

他不想咬人,就只能捶打他爹的肚子。雖然不一定能捶疼他爹,但至少他手不疼。

朱元璋挺著肚子,讓陳標隨便捶:“標兒,你說怎麽辦?”

陳標道:“讓城中活著的人和底層士兵指證那些將領的罪行,把罪大惡極的將領砍了,在揚州立碑闡述這件事,讓他們遺臭萬年。剩下的青軍留在揚州做苦役,重建揚州城,以苦役抵罪。若做工做得好,可以提前減刑。具體的法子,讓大帥召集人定。大帥麾下那麽多人,總不能只讓咱倆動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