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訣別(第2/3頁)

他用來遮在洞口的草藤,被人清得幹幹凈凈。

靈稚靜靜看了會兒,他修建幾年的洞府,此刻已是蕩然無存。

和蕭君遷相識後布置添放的東西被風吹得七零八落,幾處脫落的囍字,經滲進石壁的雨水浸濕,紅而發黑的落在地裏,看起來十分陰冷。

靈稚眩暈地靠回床榻,眼眸逐漸渙散。

他看見有幾道筆直的影子走進他的洞府,站在蕭猊面前不遠的距離,對他態度恭敬,說一些聽起來時遠時近的話。

他們……還在找靈芝。

就在那幾道影子退出洞府不久,靈稚渾身巨痛無比,身子仿佛有什麽東西撕咬開。

他倒在床榻抽顫,蕭猊抱起他。

靈稚曾經最愛貼貼的微涼懷抱讓他倍感刺冷,精氣神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

靈稚疼得眼睛都睜不開,他意識到有東西從身上剝落,縱使在蕭猊懷裏抽顫不止,也要奮力掙脫。

他要上去看看,要看看……

驀然間,靈稚看到那只兇銳的猛鶩落在洞內,雨水沿它華麗威風的黑羽滴落,意氣高昂,仿佛在向他示威,尖利的黑喙叼著一株輪廓殘缺的……菌蓋。

是他的靈芝。

黑衣暗衛不久隨後趕來,見到黑色雄鷹與太師邀功。

蕭猊已從黑鷹傳遞的訊息得知它找到了靈芝所在的位置,微微一笑,命黑衣暗衛帶人上去整株取走。

說來也是奇怪,這方圓數裏的山中,翻遍了,竟只見那唯獨的一株靈芝。

那株小靈芝啊,生在一方極高窄小的洞裏,根柄十分頑固地紮在土下。

兇猛的鷹鶩盤旋在天上見過靈芝出入那小洞幾次,它闖進洞內,無論怎麽叼啄,最後堪堪啄下半個菌蓋,兇戾神武地向它的主人邀功去了。

蕭猊拿起半邊靈芝的菌蓋,飽滿滑嫩,看起來有些胖,許是生長得不錯。

一只細白的手腕抖著顫著握住他的手。

靈稚不停搖頭,眼眶酸漲,全身哪裏都疼。

蕭猊注視少年蒼白的臉:“找到了。”

他把靈芝放在床榻,拉起被褥蓋好。

“等取了靈芝雨停後就帶你離開。”

靈稚怔怔望著蕭猊。

他身子抽空了直不起來,顫痛流竄全身,此時和彼時割裂一般的記憶擊得他腦子昏痛。

如若沒有意外,今日……

今日本該是他和君遷成親的時候。

他的君遷溫柔細致,是他想要長相廝守,和他“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的男人。

他想和對方做一對小鴛鴦的男人,會在昏黃的燭光裏給他說故事,在晨曦破曉時為他束發整衣,在他喚一聲“君遷”時,素衣烏發的男人舒展柔和的眉眼,張開手臂抱起往他懷裏撲的自己。

他有事沒事就會喚“君遷”,而他的蕭君遷不厭其煩地淺笑回應,有時只有幾句話,又或幾個纏/綿潮熱的親吻。

他們的洞府修建得像個小小的喜堂,是他打算用來與君遷長相廝守的地方。

靈稚竭力睜大濡濕的眼眸。

他恍惚瞧見自己往洞府添加的小玩意七零八散地掉在看不見的角落,連同那株蕭君遷他給編好的靈芝,他當寶貝一樣捧了好久,也被風吹走了滾在角落裏,經進來的人踩了幾腳。

君遷的眉眼在模糊的視野下一點一點消散遠去。

靈稚目光飄忽,輕輕落在摔在角落被踩爛的草編靈芝上。

他也被蕭猊在心上踩了好幾腳。

想起這人席天慕地時給他專注編做靈芝的畫面,靈稚縮了縮脖子,滾燙的熱意燒得他腦子快要裂開了。

君遷是假的,但君遷和他處過的日子真實存在過。

所以,就算什麽都沒有了,他想最後一次同他說一遍。

靈稚忽然來了力氣,握緊蕭猊的手。

他搖頭,看著蕭猊小聲開口:“不能吃的。”

靈芝不能吃。

洞裏的火堆煨有一罐蕭猊平時喝的藥湯,蕭猊觀雨,再過些許時辰,雨應該將要停了。

他回頭看躺在床榻臉色發白的少年,伸手輕拍靈稚輕顫的肩膀:“先睡一覺。”

蕭猊取下靈芝菌蓋的一小部分,放進煨熱的藥湯。

靈稚搖搖頭,他試圖爬起來,最終只能徒勞無力地看著蕭猊喝下加了靈芝的湯藥。

靈稚有些茫然。

急促蔓延的疼痛讓他反應遲鈍,等到眼前的男人在喝下混了靈芝的湯藥後,他望著陷入半昏半睡的人,半晌緩過神來。

靈稚滾落下床榻,無力地爬到蕭猊身旁。

“君……”

他漸漸咽聲。

“都說了不可以吃,為什麽不信我啊……”

蕭猊面色虛白,體內一股股熾熱與寒冷擠壓他的五臟六腑,似要割破血脈。

靈稚哆嗦抱起蕭猊的脖子,神情生澀,實在做不出難過的神情。

他摸了一下發頂,摸下那株細小的蕈菇。